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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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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江明睁开了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迷茫中想起早上有人帮他做过检查，左手上多了一块带着针眼的淤青。
窗口摆着饭盒，江明起身取来放到桌子上。
饭菜早就凉透了，江明抬腕想看表，才想起来他现在什么尖锐物品都不能碰。
一瞬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医生说会给他带本书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大抵是那些没用的心灵鸡汤和骗钱之作吧。
总归逃不过要展示一些，生命的珍贵，生活的美好之类的。
静坐了有一个小时左右，江明突然缓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那些完全就是给自己添堵。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黑色显示屏，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
不一会儿，余婷出现在了窗户门口。
“什么事儿？”
她语气里充满了困意和不耐。
“看电视。”江明也懒得与她废话。
余婷消失了一会，拿着遥控器走了过来，电视开机后，她翻个白眼就离开了。
屏幕上的黑白雪花不停的闪烁着，江明有些烦躁。
“又怎么了。”余婷听到铃声再次出现在窗口，语气冲的像是要杀人。
“换台。”
余婷倒吸了一口气，她就没见过事儿这么多的病人。要不是为了沈兴，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破医院，跟一群神经病待在一起。
想了想沈兴对病人的重视，她压了压心头的怒火：“你想看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江明，他还真的没什么想看的。
“《猫和老鼠》吧。”原来倒是听说过这个。
余婷调了片子，满脸鄙夷。
本来还打算以内容不健康不安全拒绝他的请求，他倒好，看个动画片。
窗外的人离开了。
江明盯着电视上追跑打闹的猫鼠看的乐不思蜀。
一集，两集，三集。
床上的男子已经完全的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脸也有少许缓和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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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二十多岁的男孩脸上带着点天真的笑，欢喜从眼睛里溢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不忍打扰，直到余婷出声提醒，他才晃过神来。
“今天的检查，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去忙别的吧。”沈兴对余婷说。
“可是……”
“没事，病人的情况我了解的。”
余婷还想说什么，沈兴已经打开了房门，她只好不高兴的走向下一间病房。
江明的表情在他看到沈兴的那一刻就恢复了冷漠。
电视上闪烁的画面再没吸引他一星半点的注意力，他看着沈兴，面无表情。
“你喜欢看《猫和老鼠》啊。”
沈兴笑着问，顺势挨着江明坐下。对方却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有什么想问的。”
沈兴没回答，从手中的本子里抽出一张A4纸，说：“我要你画一张画。”
雪白的纸被放到桌子上，笔还在沈兴手里。
“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每个房间的窗户上都会摆一些小物件。”
江明没说话，眼神却带着疑惑。
他确实对这个怪异的现象感到好奇。
“这样或许能给你们一些安全感，有自己的东西在房间门口，总归会觉得温馨的吧。”
听到这句话，江明不由的嗤笑一声。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真的有专业医生会觉得这种行为能对病情有帮助？
“笔给你。”
江明看着眼前的男人把笔递到自己面前，有些无语。
但对方热切真诚的眼光让他心里一顿，本就不爽的心情又增添了一丝烦躁。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道，从左至右，贯穿整张纸。
沈兴看他放下笔，有些意外，说：“就这样么？”
“嗯。”
就这样。
沈兴收起纸，小心翼翼的夹回本子里，眼睛瞥到桌子上的饭盒，眉头一皱。
“为什么不吃饭。”他的声音的低沉，带着莫名的怒意。
“刚醒。”
没等江明多做解释，沈兴已经先一步拿起饭盒，塞到江明手里。
“我陪你吃饭吧。”
江明眯了眯眼，刚想发火，却看到沈兴眼睛里的怒意和执着，有些莫名其妙。
鬼使神差的拿起筷子，机械的往嘴里送饭。
期间不停的打量着沈兴。
在看到对方渐渐褪去的怒火和逐渐显露的尴尬与愧疚后，江明玩味的笑了一下。
他笑的很隐蔽，并没有被沈兴发现。
沈兴愣愣的盯着江明碗里的饭菜，不停的在反思自己的再次失控。
直到江明放下碗，他才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吃菜？”
碗里消失的只有白色的大米饭，青菜土豆这些被严谨的归置在一旁。
“我为什么要吃菜？”
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不耐。
“你的体检报告上显示你有些营养不良，身体是人的根本，好好吃饭才能有力气与疾病作斗争。”
医生的熟悉套话，说的人不想却必须要说，听的人不想却被迫听着。
“我妈没有小指头，”江明突然开口，打断了沈兴的絮叨，“她做饭的时候，和我爸吵架，我爸一个激动把她小指头砍掉了。”
他抬头看了沈兴一样，眼里带着嘲讽。
“他顺手把肉扔进锅里，逼着我吃。”
“我不吃他就打我，踹我。”
话音落后，江明挑眉看着眼前沉默的人。
对方脸上的笑意有些许的僵硬。
饭盒里排得整齐的菜已经没有一点温度。
“沈医生，这样解释您满意么？”
江明挑了挑眉，并没有想听到对方的回答。
梦里那团不知善恶的雾又飘在江明眼前。
“还有，你们这家医院不正规吧，沈医生，我几乎什么检查都没做，就可以和其他病人进行接触了？”
这医院从开始到结尾就跟一场笑话似的，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诊治，随意安排的房间。
护士说话刻薄不耐烦就算了，明显有暴力倾向的病人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和人交流了？
还是说，因为是精神病人，所以打伤对方完全没问题？
想到这儿，江明眼神沾染上了一丝不善，没有人的生命可以被随意轻视。
“我认为，你的情况并不严重，正常看管下，可以和别人进行交流。”
“因为他没来得及殴打别人，所以你的判定是无暴力倾向？”
沈兴脸色变了变，他确实是有这样想过。
暴力倾向有自伤和伤人两种表现，江明的副人格并没有伤害别人。
如果说是自伤……
沈兴皱了皱眉，昨天江明虽然不停的用头撞墙，试图碰出个高低之分来，但今早护士检查，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
一切都拿捏有度，没有任何人受伤。
“江先生，我们院并不招收具有明显暴力倾向的病人，根据我对你病情的观察，按时吃药，
疏通心结，你是可以很快出院的……”
“我说过了吧，我并不想出院。”
江明的耐心完全消失殆尽，脸上写满了戾气：“我多住一天你们就多赚一天钱，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何必要一直赶我出院？”
病人情绪一旦暴躁起来，医生就不得不马上做出退让。
“请你冷静一下。”沈兴柔了柔语气，“让每个病人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去是我们的天职，既然来了医院，就代表你有治愈的想法，我们就应当竭尽全力。”
也许是江明脸上的不耐太过明显，沈兴掏出一本书：“这是答应你。”
转移话题，江明撇了撇嘴。
“什么？”
心灵鸡汤之类的就没必要拿出来了吧？
“《霍乱时期的爱情》。”
拒绝的话跑到嘴边又被江明生生咽了回去。
棕红的外皮有几分沉浸，中间偶有几页带着点毛边，看起来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沈医生，你是想告诉我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
“不是。”沈兴有些迟疑，停顿了几秒后才说，“这本书比较厚。”
江明无语，接过书随便翻了几下，放在了一旁。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沈医生。”
沈兴点点头，拿起桌子上只画了一条线的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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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是姐姐沈裕送给沈兴的。
昨天在书架前徘徊了很久，抽出这本书的时候，沈兴自己都有些迷惑。
病人需要感受到爱和关怀，他们心中抱有期待，阴暗的一面便会悄悄躲起来。
如果姐姐的遗物能让自己接手的第一个病人有所好转，那么借出去看几天也并无不舍。
可是，真的合适么。
江明的第二人格充满了血腥暴力，和扭曲变态的爱。
向他展示或高调或隐晦的爱情，保不住书里的哪一个字就会刺激到他。
没有避讳的谈起男女之事，极尽欢乐的描写□□之欢。
对于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来说，这些都像是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这些都是沈兴没有第一时间将书拿出来的原因。
直到他看见江明脸上挂满的凶意。
那并不是饿狼张开獠牙，下一口就要咬穿你脖子的凶。
而是没吃到奶，忍不住嗷呜嗷呜叫两声，仍然依偎在母亲身旁的奶狗的凶。
江明是愿意并渴望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