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Anita秋遥

1、第一章 缱绻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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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下发的病危通知三个月前已经到了，他顶多再活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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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月，徐冬青开始习惯这样孤独的日子，摸索着用轮椅行走的方法，肇事者赔了一大笔钱，足够他衣食无忧直到死去。

　　房子是空荡荡的，他说点话都听得见回声。于是他去买了一条狗，是条拉布拉多。

　　它很聪明，也很乖。从不撕扯沙发，从不大吼大叫，只会陪着他的主人安静乖顺地待在角落。

　　于是徐冬青给它取名叫长安。
　　他本想取平安二字，可想想又觉得十分讽刺便作罢。

　　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平复伤痛，却能让他适应没有腿的生活。

　　徐冬青曾想过，在他老了之后要做什么，是去到处走走还是就在原地找一个僻静角落钓鱼安度晚年。

　　到底。到底。世事难料。

　　可这世间，本就多的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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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月，他重拾画笔，开始在网上连载曾经未完成的梦。

　　程凛曾来过，摸着他的脸，轻轻地吻他的嘴角。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可他的眼神是痛苦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徐冬青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想过哀求，想过哭泣，也想过歇斯底里。
　　可最后，他连开口都做不到。

　　徐冬青静静地看着这张他描摹过无数次的脸，他想流泪，可眼眶是干涩的。他无能到流泪都不能够，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凛越走越远。

　　“宝贝，我以后不能再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

　　“.......好。”

　　之后，是无尽的沉默和黑暗。

　　他开始画曾经的一点一滴，画程凛曾经看着他含笑的眸，画他清晨醒来看见的臂弯，画他曾经书桌上一枝一枝的玫瑰。

　　点滴成血。

　　画名《你曾经爱过我》

　　它是一个陈述句，可在徐冬青心里却是一个反问句。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波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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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月，他开始订购花圈，棺材，冥钱。

　　他其实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心死去后无人再铭记。

　　世上不甘心的事儿多了去了，他再不愿又能怎样。

　　在他开始慢慢地接受这个结局时，陈遇出现了。

　　出现在一个冬夜。

　　他牵着长安走在路上，偶尔在树下歇会儿，看看繁闹的人群。

　　雪开始落，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雪，于是便停在一棵树下，用手接住一片一片的雪花。

　　一股烟味传来。

　　徐冬青转头。

　　对上陈遇那双燃着光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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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徐冬青会忍不住想，陈遇到底看上他哪儿，他一个残障人士又哪点值得他喜欢，他改还不行吗？最后总也得不出答案，于是他索性任事态发展，反正他也活不长了。

　　人类本质都是自私的。

　　他想要的很简单——被一人铭记足矣。

　　于是，当陈遇第三个月第九次来表白的时候，他答应了。

　　一段畸形的爱就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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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冬青告诉了陈遇他只能再活一个月的事。

　　陈遇只是笑笑，摸了摸他嘴角，凑近他耳边：

　　“那我就负责让你最后一个月幸福起来吧。”

　　没人看见他心里疯狂涌出的泪。

　　一个月，三十一天，如此短暂，像徐冬青眼里转瞬即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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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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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陈遇的话来说就是他不想浪费一分一毫和徐冬青在一起的时间。

　　他们像其他任何一对情侣一样，有一样的睡衣，一样的牙刷，一样的杯子。徐冬青单调的生活里充满了陈遇的影子。

　　陈遇每天都要买一支玫瑰放在徐冬青的书桌上，最期盼他看见玫瑰时嘴角泄露的笑意，最爱他眉间深藏的温柔。

　　陈遇偶尔会在他工作画画的时候偷偷亲他一口，或者蒙住他的眼睛，或者揽着他清瘦的腰轻轻撒娇。

　　这时候的徐冬青会转身用手捧住他的脸，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双颊，再用气音在他耳边：

　　“乖，不要闹了。”

　　陈遇原本是没有这么乖的，他想要做一切情人之间会做的事，想要放肆地爱他也想要他放肆地活着。可他早先就明白了，这些统统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很乖地放手，退而求次，用手轻轻地抚摸徐冬青柔软的发丝。

　　俗话说，站的越高看的越多。

　　陈遇每天都能看见徐冬青藏在衣服底下的伤痕，无他，只因这人太瘦了。宽大的领口一望到底，瘦得他一手就能抱起。

　　那感觉就像是心脏里长了无数块细小玻璃渣，小小的，却无比锋利，每天都在为了刺破心脏而不断生长。

　　两个人都疼痛难忍，像是刺猬的拥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