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头梦大千》唐溪水

12、第 12 章

　　舞会尚未开始，柳三小姐稍稍和沈岱寒暄了几句，就急匆匆的走了。沈岱觉得今晚的她有几分反常，却也未深想。
　　柳三小姐也算得上是将门之后，她性子直爽，敢爱敢恨，并无寻常深闺小姐的懦气，沈岱其实私下里很羡慕她。只可惜，她的父母庸碌无为，前朝灭亡的那一天，整个柳家几乎也坍塌了。唯有头上的一个大哥略得力些，在新政府谋了一个小官。柳三能够来到这个场所，也是她的兄长为她费力争取来的。
　　今晚的舞会原本的目的还是打着为欢迎宋二爷回国的目的，但上面的人琢磨了半天，觉得沈二爷应该喜欢排场，于是把三教九流的人都请来了。
　　她们这帮子小姐到底还是拘谨的，形形色色的人一多，难免不自在，于是都习惯性的呆在角落里。沈岱其实并不觉得如何，但是面上也要装一装。
　　正当沈岱一个人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沈岱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大厅里的对面已经不知为何围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沈岱不由自主的向人群走去。

　　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姑娘，她低着头，神色不明，但脊背却挺着笔直，像不愿被风吹倒的竹。贴身的蕾丝钩勒出她单薄纤细的曲线，却无法抵挡住她的狼狈——她的胸前有一块鲜明的红酒渍，分明是刚刚被泼上去的。
　　她的边上站着拿着空酒杯，红着眼眶的柳三小姐。
　　凶手与被害人，一下子一目了然。
　　画着艳丽精致妆容的凶手，不施粉黛楚楚可怜的被害人。
　　沈岱心道糟糕，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继续被放大了，否则柳三小姐今天的失态将会成为整个贵女圈的笑话。
　　她看到站在那位姑娘和柳三小姐中间的男人，心下立刻就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缘由。
　　那位就是李先生，不到三十就在新政府做了一个不小的官，正是仕途顺畅，官运亨通的好时候又加之尚未婚配，是难得的金龟婿。也正因如此，他的性子也被那些女人惯坏了，在风流场上做了一回又一回的薄情浪子。
　　沈岱是有过听闻柳三小姐最近和李先生走得很近的事情的，当然也有人猜测是好事将近了，毕竟柳三小姐归根到底也是正正经经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小姐，和从前抛弃的女子多少是不一样的。
　　但李先生似乎从来不是这么想的。对他来说，柳三小姐和这位穿着白裙的女学生没有什么不同，他不忌讳一个穷学生，也不会忌讳一个日暮西山的柳家。只不过，柳三小姐是已经到手的，而那个女学生却尚未得手，还得花时间哄一哄。
　　她看着这位李先生，尽力忍耐之下仍然面有愠色，他身居高位久了，可能也是第一次因为女人这么丢面子。
　　就在李先生正要张口斥责柳三小姐的不懂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将要发作的怒气。
　　“柳三。”沈岱隔过人群掷地有声地叫了柳三小姐一声。她向来不愿意多在人群面前表现自己，但是她没那么多时间思考，她不想让柳三小姐承担更多的难堪了。
　　柳三其实名叫柳沐瑶，小姐妹私下里多亲密的称她为瑶瑶。这是沈岱第一次在人前叫她柳三，只是为了提醒瑶瑶她的身份。
　　“黄小姐新得了一只玉镯，正要给你看呢。”沈岱接着说，她从人群外围逐渐走到了柳三小姐身边，非常自然亲昵地揽着她的臂弯。
　　其实并没有什么玉镯，黄小姐或许还在舞厅的某一处茫然呢。漂亮的托词罢了。
　　柳三小姐见到是她，慌忙抬头看，通红的眼眶似要滴下泪来，满是不解和委屈，像一朵被人随意丢弃的玫瑰花。
　　沈岱当然心疼她，但她暂时还不能陪着她一起走。
　　于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去吧。”
　　柳三小姐把酒杯往沈岱怀里一塞，不顾人群，佯装镇定地走开了。
　　沈岱没有走，她将酒杯递给了侍者。
　　在李先生准备解开自己西装外套，披在那位姑娘的肩膀上时，沈岱脱掉了旗袍外淡紫色自己的披肩，抢先一步给那位美人围上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替她整理衣襟，言辞神色都面露关切，殷殷切切地带了人家去了洗手间，李先生纵使不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她和柳三小姐关系好，在替柳三的失态赔不是。
　　沈岱这边呢，三份关爱被她装成了十分，到了四下无人的洗手间，才放下防备。慢斯调理地洗过手之后，看着镜子里妆容完好的自己，说道：“披肩不需要还了，你收着吧。”
　　她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镜子里那张漂亮惨白的脸。

作者有话说

　　沈岱：我预判了你的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