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头梦大千》唐溪水

11、第 11 章

　　周怀竹的车来得很准时，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一上车，周怀竹就迫不及待地与沈岱分享今晚这场子的“新鲜”。
　　说是今晚请了城里唯一一所公立女子学校里的二十名女学生作伴。
　　沈岱一听，就蹙起了眉，她冷冷道：“谁想出来的缺德主意，那些学生才几岁？”
　　“还不是上头那些人呗，为了讨宋二爷的开心，说要把场子做得热闹些。他们有分寸呢，挑得都是十八岁以上的。”周怀竹漫不经心地答道。
　　怀竹倒真是把她当至交好友的，有什么事情也不遮遮掩掩。
　　他们俩彼此心知肚明，这二十名女学生中的一部分过了今晚就会永远地脱掉自己辛苦念书做功课得来的蓝衫黑裙，套进各色漂亮的旗袍和晚礼服，成为某位政要富豪的姨太太。
　　沈岱不回答了，她低头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珍珠戒指，想着自己又与那群女学生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价高者得罢了。
　　她侧过身子，去看窗外流动的街道。因为时局动荡，新政府刚刚成立不久，街道上很难看到这样的汽车。
　　想起她刚刚在电话里问周怀竹，既然喜欢的是她的妹妹，婚约也已经要改了，为什么不带沈瑜去舞会？
　　“她不合适。”周怀竹轻描淡写道。
　　哦，原来如此。周怀竹从前以未婚夫的身份带她参加舞会，教她跳舞，介绍朋友给她，也仅仅只是认为她合适，没有别的情谊了。
　　而沈瑜什么都不用做，她可以不用抛头露面，接着做她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小姐，也会有一个周怀竹去爱她。

　　带着政府标识的黑色轿车在夜里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舞厅“韵宫”。他们来得稍晚，舞厅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车了。从前曾有人开玩笑说，韵宫的门口停着上海滩一半的车。
　　周怀竹先下了车，将钥匙和小费交给了门童，然后帮沈岱开了车门。
　　沈岱今天一身白底紫花的旗袍，白是米白色，紫是紫藤萝，颜色素净，图案雅致，衬得人也安静娴雅起来。
　　风月场上，大多都是熟人，沈岱今晚打扮的低调，让那些小姐更生了几分与她亲近之心。她已进场，柳三小姐就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埋怨她怎么才来。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没两句话，她就悄悄指着人群中分外扎眼的那群女孩子给沈岱看。“喏，请来的女学生。”
　　沈岱顺着她的手看，十几岁的女孩子离开校园，穿上了统一的白色纱裙，露出雪白的颈，像一只只漂亮的误入丛林的白天鹅。
　　“怎么她们还穿一样的衣服。”沈岱皱着眉问道。
　　“为了容易辨认呗。”柳三小姐很快地回答道。
　　她又马上补充道：“毕竟人家要讨的是姨太太，不是太太。”没有人注意到柳三小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