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居虞

70、第七十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三千年后，c国。
　　“手术结束了？”
　　穿着手术服的男子除去手套头套，活动了下颈椎，闻言疲惫地应了声“嗯”。
　　他看着镜中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和近半个月没刮的胡渣，这已经是他加班的第13日了。
　　“还有安排么？”
　　“唔……”徒弟的表情有些古怪，“黄主任希望你能去看一下424病床。”
　　“424病床？”
　　宋九柯对这个病床号有印象，病人已经住进来大半个月了，几乎都是在抢救和普通救治两种模式中来回切换。不得不说，这个病床号挺应景的。
　　但病情的难搞程度并不影响他成为各大医院争相抢夺的香饽饽。
　　听说他是某个集团娇生惯养又体弱多病的败家子。
　　“他跟你提的？”
　　宋九柯狠狠搓了把脸，再抬起头时，水珠顺着刚毅的胡渣滴落到洗手盆中。
　　“我想黄主任不会蠢到自掘坟墓。”
　　徒弟冷冷盯着宋九柯，不知为何他这个便宜师父还有脸欣赏自己的颓废美。
　　他原是国内顶尖学府的医学高材生，本硕博连读，提前两年完成了学业，结果却糊里糊涂被分配到面前这个整日加班却永远不会过劳死的活阎王手下。
　　就因为这位宋医生研究他的面部骨骼结构和肌理情况时说了两个字：
　　“小甲！”
　　每每想起自己那个作死的点头，白莫想穿越时空将他未点头答应前的宋医生先掐死总该是没错的。
　　宋医生，国内某公立医院顶级脑科医生，外号“活阎王”，他医治的病人，泾渭分明。
　　说了没得救的就是没得救，说了能救的哪怕到了鬼门关也得被他逮回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脾气也和阎王一样。
　　对于已经让他连续加了十三天班的黄主任，只能将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伴随灌输核心价值观念和八荣八耻医生职业道德观一并交给宋九柯的徒弟——白莫。
　　半个小时的熏陶，从南丁格尔讲到近代诺贝尔医学奖得主，黄主任讲得舌头出汗，虚汗连连，只换来了白莫的一句“嗯。”
　　宋九柯气笑了，心道黄主任找你的时候已经把半个身子埋进去了。
　　玩笑归玩笑，他之前一直也想去看看，但是不知轻重缓急的黄医生恨不得他选举成为无休止加班的候选人，没有之一。
　　424病人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魂魄的力量太弱了，或者魂魄不齐，又或是魂魄被强制离体。
　　前两种情况他爱莫能助，后一种情况他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424床的资料我看一下。”走廊上一身白大褂的宋九柯大步迈向四楼，身旁跟着同样步速的白莫。
　　“快看，是宋医生和白医生！”
　　“啊啊啊好帅！”
　　“谁说我们这行就不能有浓密的发量呢，看看我们医院的院草！”
　　“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女朋友了呢？！”
　　“……”
　　白莫无暇理会周遭羡慕抑或嫉妒的目光，从手臂上的一叠资料中取出一份单薄的资料递过去。
　　宋九柯越过拐角，424病床就在住院部四楼走廊的末尾病房。
　　他接过白莫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看，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得停住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眼部如同被放上了烧红的烙铁，三千年前的各种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
　　宋九柯“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眼睛慢慢蹲了下来，手里的资料已经被他抓得皱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要不要带你去看眼科？”
　　宋九柯无声地摇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那个人离开了三千多年了。
　　“我看你不仅要看眼科，还想来个宋医生主治的开颅手术！”
　　宋九柯强忍疼痛，重新站起来整了整白大褂，手中的资料顺势丢给了白莫。
　　白莫：“……”
　　咔哒——
　　宋九柯拧开了病房的门，随即脸上有点茫然。
　　不出所料的是一堆医护还有病人家属团团围在床边，还有旁边几百万上下新得能反光的医疗设备。
　　估摸着是刚刚几百万又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
　　令宋九柯惊讶的是，他在病房里看见了温琰和裴子鸢。
　　“温大哥？”宋九柯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子鸢大力地向他挥着手，眼眶中仿佛有热泪涌动，温琰微微笑着朝他点头。
　　前面一大堆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内显然不知道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唯有身旁的白莫闻言皱起了眉头。
　　“你认识？”
　　白莫出声打断了宋九柯的思考，再抬头时温琰和裴子鸢已然不见。
　　“……啊不是，”宋九柯立马切换到做人的模式，淡漠道，“我不认识这个钱多人弱的病秧子。”
　　声音不大，但是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了，大气都不敢深吸，刚刚说完“我现在说一下病情”的医生转过身来，借着白大褂的遮挡在下边偷偷比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尽是勇气可嘉的赞许。
　　刚刚准备屏息洗耳恭听病情描述的病人家属也带着探究性的目光转过身来。
　　“……”
　　“小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年轻说话做事就是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沉稳！”
　　顶级脑科权威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一点规矩都没有，赶紧回科室写论文去！”
　　白莫：“……”
　　“今晚开始到30号的夜班。”
　　白莫将手中一堆资料甩到宋九柯小臂上，拍了拍手，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话后严肃认真地走出了病房。
　　“……”
　　宋九柯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啊这位是我们医院的脑科专家，”廖医生赶紧打圆场，“他在脑科方面很有心得。”
　　跌入冰点的气氛慢慢开始催热。
　　宋九柯将手中的资料“哒”一下重重摔在几百万隔壁，此举充分彰显了无产阶级的骨气和血性，顺势抄走了最上面的一份资料，拨开人群。
　　他低着头径直掀开病历里面的内容，心里大概有了底，这才翻到封面，照着名字念道：“宋……”
　　宋九柯突然顿住了。
　　病历上姓名一栏，名字写得苍劲有力。
　　字体熟悉，名字熟悉，声音……更熟悉：
　　“这位医生好生面善，我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啪嗒——”
　　手中的圆珠笔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宋九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地上扎了根。
　　一旁的廖医生一边保持着职业微笑，一边疯狂抖落手上的鸡皮疙瘩。
　　看来不止我一个觉得难顶，连宋医生都被惊呆了。
　　所以为什么这个钱多体弱运气没有上限的病秧子说话不仅土得尴尬还能酸掉人大牙呢？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现在的语文老师都是这样的吗？
　　与现代义务教育脱节了近乎十五年并且生平从不看偶像剧只喜欢看乡村爱情的廖医生表面微笑着，内心咆哮着。
　　宋九柯的喉结上下滑动，随后缓缓抬头，对上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前的面容渐渐与模糊回忆里的影像重合。
　　“不。”宋九柯反应过来一口否定。
　　这回轮到宋遇飏怔住了。
　　宋九柯在心里不停地质问：为什么不说公子？难道不是在忘川河边奈河桥上见过么？他到底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他脑子可能受损过导致记忆缺失？还是因为他的魂魄太弱……
　　宋九柯连忙将他的病历、脑部CT、全身检查等资料全部逐字逐字看了遍。
　　“医生……”
　　病人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宋九柯凝重的表情一瞬被打散：“嗯？”
　　“我儿子的病，你看……”
　　“哦，”宋九柯摆出一个脑科权威应有的职业微笑和“一切以病人健康为中心”的专业态度和职业素养提出建议道，“病人的身体需要静养，这段时间就由我全权负责病人的饮食起居吧。”
　　“？！”
　　廖医生睁大了双眼，活阎王什么时候变成活天使了？还全权负责病人饮食起居？！
　　这是要抢病人呢？！
　　廖医生果断撩起了衣袖，打算好好教他做个人。
　　宋九柯不动声色地走到廖医生旁边，从微笑的齿缝中挤出危险的话语：“下个月加班我的，加班费你的！”
　　“我们宋医生的建议非常中肯，而且他医术精湛，乐于助人，拾金不昧，相信在他的照顾之下令公子一定能快快康复。”
　　宋九柯：“……”
　　“那就麻烦宋医生了。”
　　清冽的声音刻意压抑着笑意。
　　窗外一阵微风将医院楼下的桃花瓣送到地上。
　　“白医生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黑色带着点点粉红大奔车头前，一名留着半长头发的男子截住了从住院部出来的白莫。
　　白莫看着前面男子嘴角挑起痞气的笑，再看向他身后的承了好几瓣桃花瓣跟这个人一样骚里骚气的大奔，收回眼神一个“滚”字出口。
　　富二代，是刚刚424床的家属，长得人模人样的。
　　但从头到尾都透着一个字：
　　骚。
　　“哎白医生我有许多学术性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啊……”
　　“我说真的！”
　　“这里？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好吧？！”
　　“……”
　　人生数十落花时，幸得其一又逢君。跨越千年的思念和爱再次有了名字与五官。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鞠躬啊啊啊！真的是非常感谢能坚持到这章的大可爱们了【泪目】！过几天会开番外的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