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姨太太按按肩》地上有烟花

9、小楼孤影（9）

　　直到姨太太的手上逐渐用力，掐得他有些生疼的时候，季令枫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好在姨太太并没有盯着他太久，因为很快的，她的目光落在了监视器的屏幕上，接着就再也没有挪开。

　　缓缓地，季令枫扭过头去，只见第一个屏幕里没有江白米的身影，第二个也没有，第三、四个......

　　所有的屏幕里都没有了江白米这个人。

　　那姨太太立刻从季令枫这里挣脱出来，冲到那些监视器前。季令枫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知道在她一通操作以后，屏幕上的画面变了又变，走廊，客厅......或黑暗或明亮的场景一一闪过，但那里都没有江白米的身影。

　　季令枫登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太......”他的话刚一出口，那位姨太太便比他更惊讶地转过头来，说：

　　“咱们密室的客人不见了。”

　　客人？说得好像江白米真的是来玩耍的一样。季令枫不大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姨太太是真的很着急，拉开抽屉拎出了一串钥匙，径直打开了房门。

　　外面漆黑一片。

　　显然，这里是江白米和季令枫之前没有到过的地方，狭长而黑暗，唯一的光源便是他们所处的这间房子。季令枫下意识地跟着要出去，却看见那位姨太太突然在门口站定，握着钥匙串的手垂下去。

　　季令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她，似乎是在犹豫。确切地说，这犹豫里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不安。

　　“太太，”季令枫轻轻唤她，试图安抚，“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也许是因为季令枫的声音轻柔如夏间晚风，对方的情绪终于稍稍安定下来一点，扭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

　　“不要老是太太，太太的，叫我阿枝就可以。”

　　季令枫乖巧地继续笑着：“好的，阿枝。”

　　这下，阿枝总算是朝门外踏出第一步。季令枫一面跟在后边，一边伸出手去环着她，以防她磕绊到什么。还好，他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太远，阿枝摸着墙走了几步，很快就把钥匙插进一个小孔里，拉开了一扇门。

　　确切地说，那并不算是门，只是一间衣柜里的内壁的某一部分。季令枫跟着她弯腰进去，一抬头，望见一件件被挂着的衣服，着实被吓了一跳。

　　“阿枝，这是哪里？”

　　“衣柜。”

　　阿枝不耐烦地拨开那些染着疑似血液的衣服，率先爬了出去。季令枫见状，跟在她后面。

　　外面，阿枝倚着墙壁站着，有些厌弃地瞟着屋里的摆设，告诉他：

　　“你来找吧。床底下，桌子里面，都可以看看。”

　　季令枫却是迟迟没有动手。他不明白，这里如果是人住着的地方，为何一切都乱七八糟布满尘土，而且床单上还骇人地铺染着一滩人形的血迹。

　　而若说这里是无人接近的恶鬼之地，那么，为何这里却遗留有活人的气息，而且右边的墙上还贴着一张2020年的挂历。

　　阿枝见他这样，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冲他笑道：

　　“这房间是供现在的人参观的，他们喜欢去别人家的老房子。”

　　季令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你家的老房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当然不是。这是老爷大儿子的房间。他活着的时候，房间里摆满了西洋玩意儿，乱是乱了点，可没这么恶心。”

　　阿枝靠着墙懒懒地站着，抬起下巴朝他示意：“你到底找不找人？要不，我们去下一个房间？”

　　当然是要找。

　　季令枫觉得，他自己虽然是个胭脂盒子，但他应该干点人事。

　　于是他忍着想要吐的感觉，先去翻了床垫，接着又几乎快把那个桌子给拆散架。在这期间，季令枫还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中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父亲的身边，微微地笑着。

　　阿枝也瞧见了这张照片：“这是大少爷和老爷一起照的，原本那天，大太太也要去。”

　　讲到这里，阿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拨开厚重的深红色窗帘，朝窗台那儿按了什么，床头那边的墙豁开一个大口子。

　　接着便是下一个房间。这次，季令枫把一块儿有些松动的木地板都给拆了，仍未找到江白米这个人。而另一边，阿枝紧皱着眉头，也是越来越困惑，越来越紧张。

　　“看来只靠我们两个鬼是不行的。”阿枝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对讲机，“我让别的员工也来帮帮忙。”

　　季令枫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正专心地拆台灯。拆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江白米要是能出现在灯罩里，说明他已经被碎尸了，还是被碎成渣那种。

　　难怪阿枝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一言难尽。

　　两只鬼就这么一间间地搜着，后来等到了最末尾的那一间，阿枝又站着不动了。

　　她，在害怕，抑制不住地害怕。季令枫望着她颤抖起来的双肩，轻轻地按了上去：

　　“你不想进这个房间吗？”

　　“这是我嫁进来那天时的婚房。”

　　说罢，阿枝忽地在黑暗中朝季令枫一笑，以一种很天真的语气问他道：

　　“你说，婚房应该是什么颜色？”

　　那自然应该是红色，中国人最喜欢喜庆的红。季令枫觉得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却同时跟着阿枝一起不安起来。

　　季令枫是不喜欢婚礼的。

　　他陪过很多很多的女子，太太们每每在镜前自言自语时，最怀念的永远是未嫁的时光。

　　所以他一直觉得，婚礼并不是什么值得太开心的事，至少对女子而言。否则，为何婚礼上笑着的喝醉的只有男人，挂着泪水的只有新嫁娘呢？

　　嘶啦——忽然，阿枝手里握着的对讲机有了动静。

　　阿枝回过神来，大声地对着对讲机问道：

　　“小徐，你找到客人了没有？”

　　而对讲机里，传来惨叫声。

　　季令枫很认真地听了。

　　嗯，好像不是江白米的声音。

　　*

　　小徐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只记得死了以后自己还要被迫给这个密室打工。因为新死不久，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很多属于鬼的新的功能，一切都是磕磕绊绊。

　　这倒还不算什么，因为那个神秘的“老板”只是让他追着客人玩捉迷藏而已，不久前接到了找人的指令后，他沿着这个密室的入口一路过来，准备进去帮忙。

　　可是意外却在那个洞口处发生了。

　　按照流程，他需要从这个洞里钻进去，触发机关，爬上台子。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他大半个身子都钻出去了。

　　然而，他看见了一张脸。

　　对方的脸上涂着一道又一道的红色，目光灼灼，好似恶鬼。他也趴在过道里，正对着小徐。

　　小徐不知道那是死人还是活人，只知道对方的身上有着很可怕的气息，压得他不敢动弹，怔怔地就这么趴在原地。

　　这到底是谁？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彼此，半晌过后，对面的人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开口道：

　　“你，让一下，我要爬过去。”

　　诶？

　　过了很久小徐才搞明白他要干什么，看样子，他是要从这个洞爬过去，爬回密室的最开始的地方。

　　这就很奇怪了，至今为止，小徐还没有见过倒着走密室的。

　　而且这就算了，更可怕的是，见小徐没有给出反应，对面这个人直接爬起来弯着腰，拍了拍手，深呼吸一口气，突然使劲地把小徐往回推：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小徐：“！”

　　于是阿枝的对讲机里就传来这样的惨叫声：

　　“啊！不要推了！我屁股卡在洞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