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措》醋坛姑娘

13、依然爱你

　　终于平静了。

　　南念只觉得心头乌云密布。

　　然后她站立的空间下起了雨。

　　从稀疏，到绵密。

　　将院落里的鹅卵石浇的光洁如新，

　　将南念浇的大汗淋漓。

　　她是极为喜爱雨天的，然而这场炙热当空的及时雨，并未带给她一丝一毫的快乐。

　　她的心依旧乌云闭日。

　　她看着苏措完成了一半的栅栏，那铁丝缠绕的结实精美，情不自禁的推了推。

　　她不知哪里来的情绪，就这样蹲在那里。继续着苏措未完成的事情。

　　一点一点的缠绕，木刺扎破了她的手掌。

　　一下一下的捶打，木桩陷进深深的泥土里。

　　她蹲在磅礴的雨幕里，周身泛着水花。执拗的进行着手里的动作。

　　雨漫过她的眉，漫过她的眼，漫过她娇俏的鼻梁，漫过她有丝泛白的唇瓣。

　　苏措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怒气依旧，被这冷雨拍打也不见浇息。

　　但他更心疼此刻的她，因为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仿佛全世界只有一个她。

　　他走过去，只在她旁边接过刚刚的动作，将圆木桩一一捆好，在钉到地里。

　　南念望着专注的苏措，有些莫名的情绪在胸膛里发酵着。

　　莫名到，此时此景，让她想崩溃大哭。

　　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有人在等伞，有人等雨停。

　　南念曾有幸等到过一把伞，而那伞的主人却不知南念一直在等一个陪自己淋雨的人。

　　热泪，冷雨，两个人。

　　虽是相顾无言，但流转的情绪已然思绪万千。

　　雨停了，栅栏完成。

　　两个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各自回到房间里。

　　南念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望了望苏措紧闭的房门。

　　忍不住过去轻敲：“苏措，洗个热水澡吧。会感冒的。”

　　没得到回复，南念扯了个笑意，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到晚上，也没听到一丝声响。

　　静的仿佛又剩下她一个人。

　　心间的烦闷让南念思绪万千，胸腔中被苏措撞乱的弦仍在焦躁的弹奏着。

　　既然他是为她生气，那，就哄哄他吧。

　　像姐姐哄弟弟一样……

　　敲响了苏措的房门，里面依旧不声不响。

　　南念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苏措，要不要弹琴？”

　　屋内的苏措，正坐在地板上发呆。

　　身上还是雨中那件衣服，只不过已经都他的体温熨干，褶皱异常。

　　听到南念的话，赌气似的站起身。没有换下衣服的意思，直接去开了门。

　　不出意外的在南念眼里捕捉到一丝情绪，貌似心疼。

　　苏措面无表情的说着谎，问到：“哪有琴？”

　　南念笑了笑，转身示意他跟着自己上楼。

　　苏措环着手臂依旧装傻：“楼上不是危险吗？”

　　南念楼梯已经上到一半，听了苏措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犹豫着点点头，又往下走。

　　苏措脸色铁青，在南念经过自己身边时，扯住了她的手臂，就这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说完，自己抬腿先步上了台阶。

　　南念微微怔忡，紧随其后上了楼。

　　说是弹琴，苏措自然就目不斜视的奔着琴去。

　　冷硬着一张脸：“琴不错。”

　　“嗯，每年打理它，就要花我好多钱。”南念带着讨好的笑，掀开琴盖。

　　双手虚垂在黑白琴键之间。端起手臂，又无力的泄下。

　　喃喃的说：“苏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抱不平。”

　　苏措一滞，嘴角那抹嘲弄的淡笑收起。敛了敛眼眸认真的望着她的侧脸。

　　弧度温柔，唇角习惯的微扬，有些可惜看不到她的目光。

　　“谢谢。”感受到他的注视，南念又开口，喉间似乎哽住了东西，清咳几声故作轻松道：“那我为讲义气的苏措弟弟，弹奏一曲!”

　　说罢，又撑起手臂。

　　苏措见她这架势，想她是个行家，静静认真的等着倾听。

　　1.2.3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南念这一嗓子突然，在这没遮没挡的二楼格外明显。

　　苏措皱着眉，怒气全然被这歌声化解，出口全变成了笑意。

　　因为，南念唱的实在是太难听了。软乡音没一个调子在点上，最可气的是弹的节奏也不对。

　　不想耳朵继续被荼毒，挤过去坐在了那长条琴凳的另一边。

　　开口打断南念：“停吧，停吧，大小姐。”南念停手侧头，两人对视着，苏措问：“有想听的吗？”

　　南念摇头，一双鹿眼依旧水灵灵的望着苏措。

　　苏措闭眼回忆着她最近看的连续剧，在抬手剧里的经典曲目就倾泻出来。

　　音符顺着他修长的指尖跳跃，他弹琴的时候格外专注。目光深情，像望着自己的爱人。

　　南念听的入迷，一曲结束好半天才回神，拍手。

　　苏措一脸：你好傻!的表情望着她。

　　“这位是？”抬头望见头上的画，下意识的问南念。

　　南念愣了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奶奶。”

　　“哦，奶奶好。”意想不到的，苏措起身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

　　南念见他这个样子，心里酸涩欲发浓烈。

　　然后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苏措，你想听我奶奶的故事吗？”

　　苏措点头，他只能点头。因为他望见南念那眸子里盈润着水汽。

　　南念望着奶奶的画像，娓娓开口：“我奶奶是民国时期云海市的名媛。战争时，全家都逃往海外，只有她毅然决然的留在这里。原因吗，是她的爱人在这。和她恋爱的是一位军人，战火一起，就再也没能回来。”

　　“一个妙龄少女一等就等了十年，三十几岁又遇到了□□，资本家的小姐要被抓走。”

　　“原来家里的司机连夜赶过来，就这样奶奶和司机结了婚。”

　　“爷爷对她是极好的，细致周全的照料生活。后来奶奶怀孕了。又一番□□，爷爷替着奶奶去蹲了牛棚。”

　　“没多久染病去世了。”说到这，南念语气已经哽咽。

　　苏措贴近她身旁，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柔声说：“别讲了，突然觉得故事没那么好听。”

　　南念没理，靠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继续着：“奶奶一个人生下了爸爸，即使是那么严苛的环境下，还是教会了他读书识字。”

　　“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这里也恢复了高考。我爸爸就成了第一批大学生。”

　　“再后来，在学校认识了学医的妈妈。再后来就有了我。”

　　“奶奶孤苦半生，终于得以享享清福。”

　　“可谁知道，这幸福只有短短的五年。”

　　“爸爸毕业后，毅然决然的下海经商，他脑子好，长的也好。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妈妈在医院工作，是一位产科医生。”

　　“那时我才一岁吧，我爸爸就去世了。”

　　“奶奶虽然伤心，却依旧挺着给爸爸料理后事。”

　　“再半年后，我妈也去了。是真的抑郁而终。”

　　“奶奶带着不到两岁的我，一直到我十四岁。”

　　“苏措，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的。对我一点都不和蔼，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她教我弹琴，教我写字，做不好就狠狠的打我。”

　　“我刚刚六岁，就要自己去上学。我的头发很长，她却从没给我梳过。”

　　“今天，你骂走的那些奶奶。年轻时家就住附近，看着我可怜偶尔会给我梳好看的辫子。”

　　“我忘了她们的样子，但我记得她们曾经给我的善意。”

　　南念双手抓紧苏措的手臂：“苏措，我从不想委屈自己。但我真的对他们开不了口。”

　　“谢谢你，苏措。只有你为我出头。谢谢你……”

　　苏措的手掌穿过她的发丝，带着明显的安慰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不知过了多久，南念感觉其实也没多久。她缓过精神，离开苏措的肩膀，强自的撑开笑颜：“我在给你弹一首吧。”

　　苏措想阻止，却也不想阻止。于是点了点头，笑着答好。

　　南念挺直脊背，望了望头上的奶奶。

　　十指纷飞，却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境意。

　　“一闪一闪亮晶晶。”

　　“留下岁月的痕迹”

　　“我的世界的中心，依然还是你。”

　　“日子需要往前走，每个方向顺势走”

　　“不知道还要多久，所以要让你懂”

　　苏措听着和刚刚完全不同的曲调，和掌握流利的节奏。

　　他知道，南念真的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

　　这是一首很出名的歌，代入感很强，在后半段中他的左手插了进去，完成了南念要弹的和旋。

　　南念将自己的左手收回，掌握着右手的主旋律。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的弹完整曲，最后还一人一句的唱着。

　　“依然爱你。”

　　“依然爱你”

　　“依然爱你”

　　“依然爱你”

　　曲闭，两人相视而笑。

　　苏措的眼睛很好看，摒弃了一贯的冷淡，干净透彻。

　　南念的眼睛更好看，因为里面装着苏措。

　　下楼时，苏措特地问了墙边那副画。

　　着重问了里面的男人是谁。

　　南念思忖片刻，叹气淡淡的说：“一个渣男，爱好始乱终弃。”

　　“前男友？”苏措又问。

　　南念摇头一步一步慢慢向下走着，见苏措依然站在画前没动，才开口回道：“不是，追了我一半就不见了。”

　　不知怎的，苏措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她说的那些流浪猫。

　　“那还留着干什么，扔掉好了。”苏措此刻也缓步向下走着。

　　前面的南念停下回过头已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神色认真的说：“不能扔，如果以后我不幸结婚，要带着我的丈夫大人来看看，让他向着画吐口水，以表示对我爱的忠诚!”

　　苏措皱眉：“南念，你好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