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蓝，蓝，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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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谨临脑海里浮现起十年前的向准，清冷却软绵，是世界上最娇贵的绿瞳波斯猫。
不笑的时候是下凡的谪仙，笑起来却是漫山遍野的雪都融化，花都盛开，连风都吹的酥软。
慢慢的，宋谨临感到有一点重量缓缓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不敢动一下，小心翼翼的转过自己的头，看见向准微卷的松软头发，和挺拔圆润的洁白鼻尖。
他感到有什么从心脏溢了出来，软软的，黏糊糊的，还带着温热，向整个躯干扩散开来。
那是喜欢，宋谨临想。
狭小的窗外，只有一整片的蓝，蓝，蓝。
仿佛听见丘比特的叹息。
宋谨临小声叫空姐拿来薄毯，轻轻的盖在睡着的人身上。他凝视着向准眼下不明显的青黑，良久，薄唇微微靠近，印下了一个隔空的吻。
等到向准醒来的时候，宋谨临的肩膀有些酸麻。向准微微睁大眼睛，羞愧的询问:“对不起，你的肩还好吗”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沙哑。
宋谨临实话实说:“有点酸，还有点麻。”
向准有些懊恼:“如果不舒服的话，你应该叫醒我的。”他看着宋谨临活动肩颈，“昨天没睡好，上飞机不知道为什么就困了，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
“行，你帮我按按吧。”宋谨临当然不会拒绝。
宋谨临能感觉到向准修长的手指规律的捏着自己的肩膀，力道稍有些轻。
“这样行吗”
“可以再重一点。”宋谨临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享受这难得的亲近。
向准看着面前的人微眯着眼，很惬意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就像为下班归来的丈夫放松身体的贤惠妻子，不由得撇撇嘴。
这人还挺会享受的，自己这么认真的伺候，权当他刚才愿意做靠枕的谢礼。
★★★★★★★★
飞机在胡志明市降落，等他们办好落地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在机场用visa兑了钱，又办了两张新的手机卡，看着手机显示正常，他们拖着行李往外走去。
地陪是一个黝黑壮实的矮个子青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把两人的行李箱接了过去:“我是你们的地陪，这几天我会带着你们一起玩的，我叫胡金文。”
“谢谢，今天我们应该是去美奈对吗”宋谨临看向准专注的看着周围的景物，自觉担起了交流的重任。
“是的，我们坐长途车过去，已经马上要到了。”胡金文扭头冲他们笑了笑，继续往前带路。他的牙齿被黝黑的皮肤衬的很白，有种莫名的憨厚。
接着一行三人坐着sincafe的长途车，到美奈去。
宋谨临和向准紧挨着坐在前面，胡金文坐在他们后面一个位置。宋谨临默默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向准，果不其然发现他目不转睛的望向窗外。
向准透过玻璃望见云和天，一整块的压 下来，仿佛就在头顶，一伸手就能拽下来。太阳很亮，镶嵌在一片温柔的蓝色里，像是掉进了春日的瓦尔登湖。
旁边是不知名的黄紫相间的野花，长得高而茂盛，一丛一丛的开着，车飞快驶过，犹如飘过曼妙的黄紫色烟雾。
还有远处传来的潺潺水声，像是行驶在溪边，可向准望去却见不到水的影子。
他在看风景，宋谨临却在看他，眼神隐晦而着迷的摩挲了千百遍。
公路并不是很平，乘客会时不时的上下颠簸，车厢有点闷，味道也说不上来的奇怪。
旁边是形形色色的人，说着各式各样的语言，音调语气也各不相同，夹杂着发动机的轰鸣，喧嚣而吵闹，像个蒸笼。
宋谨临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烟火气，恍惚觉得这才算人间。
到达美奈的时候刚好是晚餐时间，他们落脚在一个西部的小渔村，准备体验一把当地的住宿。
才把行李放在大厅寄存，当地人就已经烤好了海鲜，胡金文过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海鲜过敏或者忌口。
两人俱是摇头，一同过去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当地人普遍靠捕鱼和旅游业为生，很是淳朴善良，热情的拉着他们去品尝当地的海鲜。
向准不大喜欢吃这些海鲜，但还是默默地接了，小口小口的啃。宋谨临倒是无所谓，他一贯适应的良好，见向准没什么胃口，便从向准的盘子里拿走了好些。
向准默默的松口气，却见好心的当地人又赶忙拿了一大堆添到他盘里。宋谨临皱了皱眉，刚准备开口，向准拉了拉他的袖子:“没关系的。”
宋谨临没说话，挑了几个向准刚刚一直吃的海鲜送到他碗里，自己把他碗里剩下一直没动的挑了过去。
向准小声说谢谢，宋谨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觥筹交错，众宾欢也。有年轻的渔人唱起了当地的渔歌，声音隙亮旷远，是厚重也是喜悦
大家渐渐应和起来，不同的嗓音交织着，是最精妙的和声，雄浑豪健。
向准和宋谨临听着歌声，脑海里就浮现出渔人们出海打鱼的样子。那么凶险，那么壮阔，却又那么朴实，那么幸福。
他们不自觉的跟随着渔歌打着节拍，一曲终了，他们扭头看去，发现对方脸上都满是笑意。
胃口不知为何好了很多。
一顿晚餐伴着歌声结束了，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肴核既尽，杯盘狼藉。
向准依旧笑着，脸被夕阳打上暖黄的光，模糊了面容的冷冽，平和而温暖。
宋谨临看着那张笑脸，心一阵狂跳，面上却不由得笑出来：“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向准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去。
小渔村里有专门提供给游客居住的民宿，胡金文把钥匙和方才寄存的行李递给了他们。两间屋子，有间靠海，宋谨临把那间的钥匙递给了他，向准默默接过了。
拖着行李，向准朝自己那间屋子走去。
“小准!”宋谨临突然朝着向准的背影喊，“明天要不要一起看日出 ”
向准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好啊。”
宋谨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沮丧，低声道:“晚安。”
“晚安。”向准到了门前，终于回过头，望着宋谨临笑了。
宋谨临那点沮丧被那笑扎漏了气，眼睛变得亮亮的。
于是洗漱完换好自己的睡衣，他打开手机，破天荒的在备忘录里写了一句话。
“我其实是个俗气至顶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唯独见了你，云海开始翻涌，江潮开始澎湃，昆虫的小触须挠着全世界的痒。你无需开口，我和天地万物便通通奔向你。”
他选了几张今天拍的照片，发给了向准。
[SJL]: [图片][图片][图片]
过了一会儿，向准回复了。
[DRAUN]:好看诶，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SJL]:我今天没拿设备，随手用手机拍的，可能你没注意。
其实他还拍了很多张向准，笑着的、发呆的、沐浴在夕阳里的，没给他知道。他把这些照片都存在一个很早就建好的文件夹里，时隔多年，这个文件夹里终于有了新的照片。
[DRAUN]:有个摄影师大佬实在太棒了。(向大佬势力屈服.jpg)
宋谨临盯着那个严重和向准形象不符的表情包，笑了。
[SJL]:我可以拍你吗 (苍蝇搓手.jpg)
[DRAUN]:可以。
向准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宋谨临松了口气，心中隐约有一种偷拍的负罪感，但很快又被自己“收藏”的愉悦感压了下去。
[DRAUN]: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我先睡了。
[SJL]:好，我也准备睡了。
[DRAUN]:晚安。
[SJL]:小准晚安。
向准将屏保和壁纸都换成宋谨临刚刚发的照片，心满意足的关掉手机。
他想着明天要看的日出，渐渐跌入了黑甜梦境。
★★★★★★★★
宋谨临见到向准哭的时候，总感觉很心疼，甚至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向准。
虽然他根本没义务保护向准，可是他总觉得那个冷冰冰的少年那么可怜，看起来精贵又脆弱的样子。他不保护他，还有谁能呢？
于是宋谨临找老师同意他代替向准训练，还要抽时间去主持人彩排。
虽然很累，但是发现向准开始跟他稍微熟悉了起来，宋谨临就觉得自己做的很正确。
月考成绩发现来，宋谨临退到十几名，向准看到了很自责。
“对不起，如果不是替我训练，你也不会那么忙，成绩就不会下降了吧。” 这是宋谨临第一次听见向准说这么多话，神情懊恼的样子，看得出他真的很自责。
“没事，是我最近懈怠了，跟你没关系的。“宋谨临安慰他。
“要不还是我去训练吧。”向准还是有点不安，总觉得亏欠了宋谨临什么。
“不用了。”宋谨临故意拉下脸，“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向准咬咬唇:“好吧，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以后你什么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不会推辞的。”他之前在这个学校很少跟除了李显之外的人说那么多话，感觉有点奇特。
“嗯，我有事情就找你帮忙。”宋谨临知道再推卸会让他更不安，干脆就应承下来了。
一切都按照宋谨临想象的那样发展着，向准开始跟他说话，偶尔也会问他题。
直到某天他出神的凝视着向准用弹簧笔戳自己的脸颊，结果向准突然转过来看他。
视线正好对上了，宋谨临好尴尬，然后自己的脸突然烫了起来。
为了转移话题，他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句让自己后悔不及的话:“向准，我看你以前谁都不理，只跟李显一起玩，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向准的脸一下子白了:“谁跟你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宋谨临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蠢话，连忙道歉。
向准看着宋谨临慌张的表情，有些自暴自弃甚至恶毒的想，如果他知道我喜欢男孩子，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没错。”向准报复性的开口了，不知道是报复自己还是宋谨临。
“你——”宋谨临没想到向准竟然承认了，震惊的看向他，想着他从前和李显相处的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失落和酸楚。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忽如而来的陌生情绪，向准便凑近他，唇齿开合，清冽中带着甜软的声音攀上他的耳廓，挠动他的耳膜:“我喜欢男人。”
宋谨临刹那间面红耳赤，心脏跳如擂鼓，口舌生津，汗冒了出来。他不知道是因为向准第一次靠他那么近，还是他说他喜欢男人。
他只觉得热，太热了。
他好像忘记了怎么眨眼，只注视着向准用一根细白手指抵着自己柔软红润的唇，轻声道：“嘘，不要告诉别人哦。”
宋谨临突然闪现过他撞见向准抽烟时，他望向他的那个眼神。
“没关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宋谨临定定的看着向准坐在他旁边，低垂着眼，睫毛黑长，皮肤白嫩。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望向他红润的唇。
热，真的太热了。
空调的冷风转到他这里，后背被风一吹，宋谨临冷的打了个激灵。
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汗。
★★★★★★★★
这晚宋谨临做了个久违的绮丽梦境，梦里他们回到了高中时候，他看着向准缓缓凑过来，全身穿了件浅蓝衬衫，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
正当一触即发之时，宋谨临突然醒了过来。
他左手捂着眼睛，心里默念着，向准，向准。
等收拾好一片狼藉，宋谨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四点过半，他连忙换好衣服去找向准。到了门口，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就像年少情人徘徊在已婚少妇的门前那样，热烈激动又莫名羞耻。
他看看时间觉得不能再拖了，抬手轻轻敲了敲向准的门，规律的三下，停顿一会，又是规律的三下，像个恪守礼节的绅士:“小准，你起床了吗？马上就要日出了。”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向准才来开门，穿着香槟色的丝绸睡衣，带子系在纤细的腰上，有种慵懒的性感。
宋谨临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可他脑海里忍不住丈量着，总觉得自己一手就可以将向准全都揽在怀里。
向准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等我洗漱，再换个衣服。马上就好，你进来等我吧。”
宋谨临进去，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进入心上人闺房的毛头小伙，手忙脚乱却又贪婪的描绘着屋里的一切，一粒尘埃都不肯放过，连呼吸也轻放。
向准拿着衣物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声响，宋谨临仔细听着，辨认他在做什么。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当真痴汉，羞恼，怪那绮丽的梦，却又忍不住回味。
他听着向准洗脸刷牙，换了衣服，最后听到了一股潺潺水声，宋谨临明白了什么，涌上一股子臊意，脑子里哄的一声，脸霎时红了。接着便是厕所冲水的声音。
向准打理清楚再放了水，神清气爽，一开门便看见宋谨临涨红的脸，有点担忧的问:“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如果发烧了咱们就不去了吧。”
宋谨临看着向准担忧的眼神，渐渐恢复了镇定:“没有发烧，我只是觉得有点热。”
“这房间里确实有点闷，我们赶快出去吧，外面凉快些。”向准没在意，率先出了门去。宋谨临大步跟上，一边确认着:“钥匙带上了吗手机钱包呢”
“带了带了。”向准看到门外的行李箱，停下了脚步，“这是你的
“是我的设备，我准备拿去拍日出。”
“行，顺便让我见识一下。”向准看宋谨临轻轻关上门，说。
“好啊，拍了发给你。”宋谨临跟上，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步行到西部礁石滩的时候，天还是深海蓝色。零星几个人也在滩上等着，不远处还有个帐篷。
他们选好了位置，宋谨临调着摄影设备。
向准站在一旁，沉默而仔细的端详着。
“现在马上要到五点，快要日出了。”宋谨临看着镜头，调整焦距，“好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向准选了一块干净的礁石，宋谨临坐到他旁边。
两人沉默着。
注视着近而无边的深沉天幕，有星群闪烁，月亮残缺的美。
向准忽然回想起《蓝色星球》第一季某集中，探索了没有一丝光的极致深海。
那样没有光的黑色，却是绚烂的，驳杂的，鱼类和蜉蝣发出各色的生物光，仿佛置身绮丽而幽深的迷梦。
他无比清楚的明白，深沉的颜色包裹的其实都是无边的瑰丽，比如夜空，比如深海。而今它们交相辉映，星月挂在海里，鱼群游在天上。
然后在这样的深沉里，渐渐化开了一点颜色，从极致的黑，到墨蓝色，再到湖蓝，像是最精妙的工笔，晕染出最绝美的色彩。
太阳即将来临，稀释的蓝是入场券。
向准没有眨眼，天与海的界限近乎温柔，逐渐泛出橙黄，紧接着探出了暖色的弧度。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暖黄攀上水色与天幕，将冰冷的颜色柔和出温度。
太阳是海的新生儿，投入天的怀抱，海平线已经融化成暖阳的橙色，而更远的地方，依旧是湛蓝的。
蓝和橙纠缠着，暧昧无声。
海是最忠诚的观众，激滟的锦缎被风吹皱，触碰到岸边礁石，荡漾着有序的声响，如同浪在加油助威。
向准用眼睛记录着这场昼与夜的搏斗。
海上传来的风掠过耳膜，风中裹挟的破碎音节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隐约像是宋谨临的声音:“你的眼里有光。”
你的眼里有光，像是海水和太阳反射在你眼里，又像是那光本就在你眼里，从未熄灭过。
“日出了。”
向准终于转过头，望向他，蓦的笑了。
“现在我们一起看过日出了。”
向准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很温柔很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蓝，蓝，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