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编》雨中骑士

11、成仙

　　山东文登有一周生，家里条件不错，有车有房，有田有粮，可惜正室生产不久，产后抑郁而死。周生考虑到孩子在单亲环境，不利于小孩成长，就又找了一房妻室，姓王，王女士有一个弟弟，经常来周家借钱，时间久了，周生很不耐烦，不免和王女士有些口角，王女士认为，我既然嫁了你，我弟弟就是你弟弟，现在弟弟生活没有着落，你不帮他，谁能帮他。周生知道这个小舅子好吃懒做，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有时说的急了，未免脱口而出：“你就是个扶弟魔”。
　　周生有一要好的朋友，姓成，成生家境贫寒，日子过的相当紧巴，本来两人贫富悬殊太大，有阶层的隔阂，好在他们是发小，从小在一个书院念书，一同考上秀才，而且一个是狮子座，一个是双鱼座，性格互补，无话不谈，于是就结拜为异性兄弟。
　　这一天是孩子一周岁生日，周生请亲朋好友都来吃酒，就在大家准备切生日寿桃的时候，有一个家丁进来禀报，说是邻村黄老财家的牛倌放牛，不但踩了周生家地里的庄稼，还啃了地里的青苗，周家的家丁骂了牛倌几句，这牛倌回去告状，黄老财不但把周家的家丁抓了起来，而且送到县衙打了五十板子，周生听到这里大骂：“姓黄的是什么东西，敢如此无礼，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坏学生，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借了我们家一百两银子去南方做买卖，不过就是个收废品的，现在有了几个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着就要招集所有家丁去找黄老财算帐。
　　成生见状赶紧拦住说：“大哥，黄老财虽说不是秀才，但是他当过兵，而且还是本县县令的战友，他家有亲戚在县衙当公务员，俗话说，穷不跟富斗，民不跟官斗，还是算了吧”。周生碍着成生的面子，今天又是孩子的生日，只能暂且作罢。等生日派对结束后，客人们都各自散去，周生越想越气，对家丁们说：“县衙是朝廷的县衙，不是他黄家的县衙，就算有民事纠纷，也应该把原告被告叫到一起，调查取证，分出是非曲直，再依法判决，怎么能听黄家一面之词，缺席判决，我一定要去县衙讨要一个说法”。众家丁也怂恿周生，周生借着酒意，带着众家丁去邻村黄老财家讲理，却被县衙以非法集会，非法持有管制刀具抓了起来，关进大牢。
　　等成生知道后一切都晚了，周生已经是身陷囹圄，成生买通了典狱长，典狱长告诉他们，黄老财已经贿赂了县令一千两银子，而且和县令密谋，指使狱中的□□犯诬陷周生是同犯，一起□□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民愤极大，秋后便要问斩。成生告诉周生，事以至此，只有去京城刑部上访，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成生不敢走大路，因为怕本地的县令会派人伏击他，这年头上访是有风险的，只能从山里的小路走，所以两个月才走到京城，到了京城他这一身风尘仆仆和乞丐没什么区别，刑部他自然是进不去的，而且他没有暂住证，弄不好会被抓起来关进收容所，然后遣送回去，成生没有办法，只好采取拦轿喊冤这个传统的大家都喜欢用的方式，虽然风险极大，有可能会被打断腿，甚至当街砍头。但是效果很好，不必一层一层地疏通关节，而且有轰动效应和新闻价值，弄不好会直达圣听，那就更好办了。
　　成生的预料果然不错，最近京城生活比较平淡，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连战争也没有，唯一的娱乐场所“地下人间”也被取缔了，大家都无聊的要死，总算出了个拦轿喊冤的大新闻，听说喊冤人是个秀才，被告听说是个当兵的，这更有戏剧情节了，圣人说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一定是当兵的不好，否则秀才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喊冤呢？也有人不以为然，秀才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所谓知识越多越反动，最近不是有个不圆的作家写书污蔑朝廷，还跑到外国告状吗？可见秀才们也着实可恶的很那。
　　舆论汹涌，民怨沸腾，果然圣上下旨九卿会审，把案子彻底查清楚。消息传到山东文登，县令吓得连夜上吊，黄老财变卖全部家产才保全自己一条性命，周生无罪释放，回家和妻儿团聚，从此以后把成生认做生死之交，他们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成生经过这么一场变故，虽然打赢了官司，但也看淡了世情冷暖，他和周生商量说，不如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种种花，养养鸡，搞点民宿什么的，周生刚刚从牢里出来，几个月没有和二婚老婆亲热了，正在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听到成生的提议，笑道：“这世上那有什么真正的隐居，都是噱头，骗人的玩意儿，那个李子七隐来隐去，弄得连番邦都知道了，还掏钱邀请她去番邦演讲，这年头，为了挣钱，什么脸都不要了”。
　　成生见周生固执，便不再强求，自己遂离家出走，找李子七学做红烧肉去了。周生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最后还是杳无音信，只好时常给成生家里送米送面，不让成家的妻儿挨饿，大家都说成生太不负责任，又都赞扬周生为人仗义。这样过了八年，有一天成生忽然回来了，穿着羽衣鹤氅，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村民都说他有病，也有些读过书的说他这是行为艺术。周生见到成生自然要兄弟话别情，两人聊到三更半夜，最后周生实在熬不住了，两人同榻而眠，正在周生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成生赤身裸体趴在自己身上，周生以为是梦魇，大声说道：“兄弟这几年莫非去了暹罗”，于是猛地惊醒，再一看，成生已经不在身边了。
　　周生只能起床洗潄，对镜一看，成生就在镜中，这才明白自己和成生交换了肉身，那么自己的肉身在哪里？一定是成生借走了，天一亮，周家不见主人，四处寻找，周生知道别人不会相信自己就是周生，想起昨晚曾听成生说他这几年在崂山学道，便立刻启程去追赶成生。到了崂山，看到自己正在上清宫拔鸡毛，上前质问道：“兄弟，你这是要闹哪样”？
　　成生笑着说：“兄长不必动怒，非此怎能请你来崂山一游，你略游玩一会儿，子七今天要做compound chicken, 这是老外最喜欢的一道菜，等我拔了鸡毛就来”。周生无奈只好沿着山中的小路游览，这崂山还是小时候父母带他来过，现在依然险峻，而且沿路多了不少商铺，正在贩卖一种崂山浊酒，有些马尿的味道，周生感慨道：时风日下，连浊酒都变味了。
　　晚饭之后，成生施展移魂大法，瞬间周生又恢复了自我，心中非常欣喜，只是不能立刻回去与老婆亲热，未免有些失意。成生似乎看出了周生的心思，对周生说：“兄长还恋恋不舍凡间的俗事否”？
　　周生如实回答道：“弟有所不知，我与亡妻是包办婚姻，虽然举案齐眉，但终究琴瑟不协，续弦和我是自由恋爱，令我尝尽鱼水之欢，且内人善能变化妆容，护士女警，惟妙惟肖，焉能说舍就舍”？
　　成生大笑道：“既然如此，弟今夜就送兄长回去，子七刚从阿拉伯购进飞毯一条，一日千里，我这就去借用一下”。没有一支烟的时间，成生扛着一条毛毯铺在地上，招呼周生一同坐上，周生定睛一看，毛毯角落有一行小篆：中原制造。心想：这并非阿拉伯原产地毛毯，恐怕不会好用。成生口中念念有词：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刹时飞毯腾空而起，周生只觉两耳生风，往下一看，万家灯火尽收眼底，还没有看尽这人世繁华，只觉身体陡然下坠，周生已稳稳地坐在地面上，刚好是自家的打麦场，离家只有一箭之地。
　　周生来不及和成生告别，匆匆向家里跑去，奇怪刚刚是掌灯的时候，自家院门竟然紧闭，周生也不叫门，从后院翻墙而入，来到自己的寑室窗下，本想给二婚老婆一个惊喜，却听到屋内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原来是这贱人正和一个叫宋吉的家丁偷情，两人一边□□，宋吉一边说道：“你这贱货又想挨操了吧”。周生如五雷轰顶，满腔□□化为醋汁，失魂落魄回到打麦场，成生正躺在飞毯上闭目养神，见到周生笑道：“何如，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两人又一同从后院翻墙进去，破门而入，宋吉见状魂飞天外，赤身裸体跪地求饶，周生拔剑砍下宋吉的脑袋，一脚弧旋球踢出门外，然后提着贱人的头发摔在床下，这贱人供述两人私情已久，早就把周生的银子转移到丈母娘家中，周生怒不可遏，一剑刺入贱人的腹中，把肠子掏出挂在门外的树上，这贱人尤未气绝，不停呻吟，周生恨恨地说：“你这姓马的贱货，我对你一心一意，你意如此害我”。说完与成生扬长而去，回到崂山，从此心灰意冷，潜心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