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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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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澄觉得她年仅十七就要英年早秃了。她因为一句嘴贱不得不跟在一个已经亡国的男配身边。阮澄又仔仔细细回忆原书的情节,这位鄟国国君在原书中出现甚少,基本上算是原文男女主征战的工具人。除了年轻聪慧,容貌非凡之外,一概信息全无。
哦,现在又多了一点,这人自控能力极强。
他除了昨晚狂暴的心绪,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今日竟然平静的离谱。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像是内心狂暴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又恢复到不动声色。
阮澄甚至有一丝丝怀疑自己的读心buff失灵了,她现在完全琢磨不出这人为何要带她上路,也猜不透她什么时候会被这人一刀杀掉。别怀疑,就是杀掉。她发现褚北辰和原书描写完全是两个人,原书里有多么少年意气,英姿早慧,现在就有多么阴。
阴人,妈的。阮澄心想。
“你看起来很不满,“褚北辰把玩着手里那个青灰色的茶杯,”怎么?想家了?”
都亡国了还搞得这么高贵,我呸呸呸。阮澄一边想着,一边摆出一副凄楚的表情,”奴,奴只是想起家里亲人还未安葬,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留城城外数十里皆无人烟,你是石缝蹦出来的不成?“这男人放下茶杯,瞥她一眼。
阮澄哐当跪了下来,”奴有罪!奴撒了谎,奴家人确不在留城,但奴家人确实是……“说及此,她似是不堪重负,哽咽难言,“奴随兄长来此,是想入国都,兄长是……是想为家人报仇,奴一介女流,也想为兄长分忧,不料,在留城郊外连兄长也……”
“啊……为家人报仇,”褚北辰把玩手里茶杯,那茶杯莹泽翠色,衬得男人手指愈发苍白,他犀利而问,“杀朕么!”
阮澄登时一颤,”奴……“
阮澄感到褚北辰目光盯在她背上,马车里气氛一寸寸紧绷,她不敢接这话,冷汗摇摇欲坠。仿佛这杀字一落,已然有一把匕首抵在她胸口。
”好好好!这世间难寻你这样的女子,血性如此!既然你已经流离失所,“褚北辰随着马车的晃动凑近了些许,阮澄才发现他的眼底有一分世间难寻的琉璃色,”不如就随我走一遭如何?“
阮澄度秒如年,心如擂鼓,褚北辰突然又转变了态度,把喜怒无常玩的登峰造极。她心里清楚,这男人要的就是玩弄人心,短短三两句,就让她如蒙大赦,不敢拒绝。
不过嘛,正和我意,我一个人身无分文,身份不明的,在这到处是战火的地方活不过三天。
阮澄将计就计,索性拜倒,行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大拜礼,“蒙君青眼,奴愿随行。”
阮澄不知道这一刻对褚北辰是极为重要的一刻,他突然嗅闻到窗外梅花暗香浮动,感到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又在他身边短暂停留。
他这一生无论是前十八年还是往后几十年,都得到过无数人效忠。
但只有这一刻起,他感到一切不再是如梦似幻,他像个局外人隔着一层无色的窗纸看着自己一言一行。
而是感到了世间万物在他身边眷恋而过。
他望着那个少女的背影,心底浮出难言的隐秘的欢欣。
他不知这感觉为何而来,他只觉得像是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欢欣。
时间有点温柔的停在此刻。
就如同只有车帘浮动外几株腊梅得以见证这两个少年和少女,这一刻书写下传奇而辉煌人生的第一笔。
阮澄事后想想还是觉得后怕,倘若她当时露出一点点不符合民女的人设的地方,那男人只怕是会当场提剑让她血溅三尺。不行,呆在这鬼男人身边我活不出一个月,找机会我得溜走。然后嘛,我就溜到原文男女主国都。既然是男女主国都,自然是一片太平,所谓大隐隐于世嘛。
现在嘛,我的任务自然是维持好人设,让褚北辰放下警惕。
“程雪,不知我可否问你一些事情?”阮澄掀开车帘,坐在车辕,笑眯眯的问。
程雪往旁边挪了一些,却未曾开口。
“如今我既已归于公子门下,便只想伺候好公子。”阮澄一边低头表示诚意,一边打量程雪。
不得不说,程雪此人不愧是书中小火的角色之一,其人身姿挺拔,雪玉面庞,出剑凌冽如霜,好一个一程风雪。
“我家主子极好伺候,每日只需寅时露水煮茶即可,并无其他习惯。”程雪沉默一会儿,只说了这一句。
我呸,还喝露水,一个黑心肝的还想装小仙男不成?阮澄被程雪一副主人竟如此简朴的态度震惊到了,“不知主人可有其他习惯?奴并无武力,只怕是取不满一盏露水……”
程雪终于抬眼看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蹙眉沉思。阮澄大喜,以为这程雪看她这般“柔弱女子”,定是觉得此事不妥。
“这天下竟有如此无用之人么?”程雪仍然一副沉思的模样,眼眸里闪动着真实的疑惑。
随着腊梅花瓣飘零,阮澄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一片凄凉。“啊……这样吗……,我去上茅房……。”她恍惚的离开。
“程雪,你对此人有何看法?“褚北辰隔着车帘倒是听了一场好戏。
“主人,我此前话语并非试探,此人,极是无用。”程雪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不知是谁派来的探子,竟真的文武皆废,不善于巧言令色,不会伺候,亦无娇媚惑人之意。”褚北辰近来觉得怪事不断,他一向引以为傲探测人心的能力竟像是坏了。
“这倒是有意思的很。”
夜里,三人已甩开留城,在留城和许城中间的一座森林里暂缓脚步。篝火哔鹁作响,他们三人围着篝火,阮澄看着程雪忙前忙后,一时失语。这男人都已经落魄至此了,还要如此穷讲究吗。
“公子,我们这是去往何处啊?”阮澄拨弄着火堆。
“去鄟国边境。”男人望着篝火跳跃的火花漫不经心的回答。“额……该不会是之前打仗的那个?”阮澄望着那男人,觉得这人怕不是被灭国已经自暴自弃了,“你……公子会被那儿的百姓活活撕了的。”
“山高皇帝远,诚不欺我。”褚北辰,“我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下人恭敬递上的薄薄一张纸,孤的大将军,孤的好舅舅,刚愎自用,最终战死,边境大开。”
“你觉得,那些人,是否蒙骗了孤?”褚北辰慢慢的抬起眼皮,盯住了阮澄,眼神莫名。
”奴,奴觉得他们不敢……“阮澄咽了一口口水,眼神有点僵硬。
”那你呢?可会为了不该有的心思戏耍孤。”男人不该有三字咬的极慢却极为清晰,话语却轻飘飘的结束了。褚北辰的面庞在跳跃的火光里忽明忽暗,眼神映衬着温暖的焰光,却平白让人战栗。那些朝堂上腥风血雨诡秘风云隐隐显露在这张十八岁年轻极了的脸庞。
”奴……“
远处兵马踏月而来,为这个夜色平添三分杀机。
“来的这样慢,我还以为诸位死了呢。你说是不是,沈白起?”褚北辰移开盯着阮澄的视线,望向骑在马上的男人。
输人不输阵,这位老哥可真行,咱们这儿也不过就是三个人,其中还有个铁废物。
沈白起,刑国著名将领,也是原文男主朱堂的左膀右臂,一杆雪炼枪,一匹雪兔马,血旗一挥战沙场可谓是此人的真实写照。阮澄心想,这不是完了,怕是要折在这。她仔细听了听敌人的心声,除了零星几个小兵模糊的想要活捉他们,其他人的内心好似一潭死水,尤其是沈白起。
阮澄没慌,反而兴高采烈起来。恶意越强,她能听到的声音越大。就比如她遇到褚北辰的时候,那男人的心声就和惊雷似的,能让人死去活来反复多次。这意味着这些人对她,甚至对这位曾·国君也没有多少恶意。
沈白起勒住缰绳,停在三人几尺开外。“奉命而已。”
两人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气氛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只要一丝微风,就会骤然断裂。
啪唧,阮澄当场跪倒,“奴多谢大人搭救……奴先前遇到了这两位公子,谁知公子竟强迫奴……奴虽是贫贱之人,之前却也是清白人家……”话未尽,泪先流。人们都是善于脑补的生物,未尽之话令对方士兵的脸色古怪起来。
”啊……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一枪,你自清白归地府了。“沈白起含糊的回她一句,”好生安慰她“。
当真是清清白白!阮澄表情有点扭曲的流泪,她抽了抽眼皮,”奴先前……被公子……时,昏倒前,曾听到两位公子的计划,倘若……倘若大人能够杀了这两个禽兽,奴愿和盘托出!“
沈白起叹了口气,好像神态更疲倦了。“让她过来。”
阮澄用眼风微微扫了褚北辰一眼,看他仍端端的坐在火堆面前,和沈白起两人对视。她随着刑国几个士兵站起来,慢慢挪到沈白起马旁。
“孤平生最恨两面三刀之人。“褚北辰深深的望着她,”公子这般折辱我,我自然深 恶 痛 绝,”阮澄重重咬字,语气似是恨极了。
话音未落,马群一阵惊栗的嘶鸣,为首的雪兔马反应最为酷烈,足弓弹起,几乎要生生撅过去,沈白起不得已滚下马来。
阮澄死死盯着那雪兔马,猛地扑上去,倒挂马脖子上,双腿夹住马肚子,那马不愧是雪兔,如箭一般冲出去。与褚北辰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这男人抓住缰绳,一跃而上。程雪一剑砍断马车缰绳,那马亦嘶鸣而出。三人穿林而去。
“我……要挂不住了!”褚北辰把她拎上马背,“骗术倒是一绝。”
“别说这个了!咱们三个可躲不过那么多人,你到底什么打算啊!”
阮澄狼狈的趴在马上,虽是生命危在旦夕,心里却升起极为难得的肆意感。
她上辈子,姑且算是上辈子吧,像每个家长眼中的乖小孩一样,按部就班的读书,更时常为了自己的读心术而刻意平庸。
那些刺激的,离经叛道的,不敢想的想法,都被死死按在心底。
但这个战乱频仍的世界,没有人有空对你指指点点。
那些想做的,想反抗的,痛斥的,大可以施展一番。
”褚北辰!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这次再被抓住了,我们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孤再不济也是国君,倘若连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也一头雾水,这十八年岂不是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