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等千岁》金兑金兑

12、白玉

　　“砰！”
　　庄生揉着撞在桌沿上磕红的额头，手中的纸条被捏成了一团。
　　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竟然不知道。
　　六月天，庄生忽感全身冰凉。
　　迷雾中的那个红衣少年确确实实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但那人的眼睛犹如广阔天空，纯净又温暖，慈悲且怜悯，足以涤荡世人心灵。
　　庄生可以确定那不是他。
　　自从昨天踏进这个巷子，他仿佛就进入了一个迷局，而且在这个迷局里越陷越深。他虽有过脱离迷局的机会，可是总有一个声音在隐约间告诉他，留下来、走下去，他便循着那个声音，一路至此。
　　直到他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与他有着同一张脸。
　　他愈发强烈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数千年前成武帝启天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惊回存在的意义绝不是这么简单的故事会，它真正的用处到底是什么！
　　纸团刺手，将他从无数谜题中唤回。
　　庄生将纸团展开，白底黑字，刚劲有力的字细看之下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
　　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
　　庄生的身体不受控制，就像附身在另一人体内，他听见自己在说：“要不你教我识字吧？”
　　“好。”看不清面容的人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先识这几个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重白玉！”‘庄生’羞愤难当，嗔道。
　　“重白玉，重……重桓！”
　　是了！迷局之中的一切都和他有关！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庄生脸色陡然一变，骤然起身冲出房间。

　　庄生找到重桓的时候，他正站在幽梦里的大门外，迎着光，遥望着巷子尽头。
　　他听见屋内急促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侧过头，笑道：“醒了？”
　　光雾下，洋洋洒洒的尘埃遮住了重桓的面容，让庄生看不真切，宛如隔了千万里之外。
　　庄生跨过门槛，来到重桓边上，却发现重桓仍看着远处。
　　他顺着重桓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位老妪蹒跚的背影，向着太阳的方向缓缓走去。
　　“她在惊回里找到了答案，现在的她放下了仇恨与悔恨。”重桓说。
　　“什么答案？”庄生问。
　　“生灵万物皆有定数，她不该将自己囚禁在过去的痛苦里。既然活下来，便该好好活下去。”
　　“嗯，我明白了，她之后会向着太阳好好生活……”庄生缓缓道，“是这样吧，白玉？”
　　重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面上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庄生身侧路过：“我不知道你说的白玉是什么意思。”
　　庄生悄悄握紧了拳，纵使重桓伪装得已经十分完美，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那段记忆里的“他”，声音极其好认，那声音与迷雾中的红衣少年一致，温和飘渺。
　　他喊另一人叫作，重白玉。
　　庄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重桓。
　　而刚才重桓瞬间的僵硬也印证了庄生的想法。
　　重桓认识那个神秘的红衣少年！
　　庄生喉咙发紧，他对眼前的男人又一次产生了恐惧，他竭力控制自己的颤抖：“我想回学校宿舍拿东西。”
　　重桓回过身，说：“我送你。”
　　“……好。”
　　庄生原以为的送，是将自己送到巷子口。
　　直到重桓领着他来到一辆骚气的红色超跑前，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你说的送，是送我回学校？”庄生指着那辆一看就很贵的跑车问道。
　　重桓点头。
　　庄生下意识转身就要走：“不用客气，我自己乘地铁就好，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上车。”重桓沉声道，言语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庄生只得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向后转，踏着正步来到车前，拉开车门，正襟危坐。
　　如果说之前对于重桓的恐惧仅仅是来自他对罪恶的冷漠，那么现在的恐惧则是全部来自于他身上的谜题，相较之前，这更让庄生害怕数百倍。
　　不敢拒绝，不敢反抗。
　　他虽急切想解清这迷局，可他也想保住性命！
　　问谜题的当事人固然能够立即得到答案，但有可能知道答案的时刻就是他命归黄泉的时刻。
　　哪有杀人案直接问凶手谁是真凶的？
　　那句白玉还是自己太年轻，问急了啊……
　　庄生懊恼想着。
　　“热吗？要开窗或者开空调吗？”重桓问道。
　　庄生一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冷汗。
　　“开空调吧。”庄生思绪回拢，随意答道。
　　他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已知的线索拢共就这么多，他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多遍也没有头绪，那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就目前看来，重桓并没有要害他的迹象。
　　没有男人不爱车，庄生也不例外。
　　不去想那些费脑的事之后，他便研究起了这辆车。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车！”庄生感叹道。
　　“这是魏穆然的。”重桓说。
　　“算命这么赚钱？”庄生难以置信。
　　“他是市里有名的风水先生。”重桓替魏穆然正名道。
　　“人不可貌相啊！我以为他只会满嘴跑火车，没想到居然还会风水这种高深的东西！”
　　“他不会，我会。”重桓扭过头，满眼期待，就差把‘夸我夸我快夸我’写在脸上，“是我指导他风水之术。”
　　庄生被他看得脸上一红，违心夸道：“厉害！”
　　等一等！
　　庄生一愣，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红衣少年，是男的。
　　重桓重白玉，是男的。
　　那段模糊记忆里，重桓给他写下的诗句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庄生像是变成了一个机器人，脖子一卡一卡地缓慢转向重桓。
　　被夸奖完的重桓正专心致志开着车，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庄生不得不承认，重桓非常好看。
　　可是他，居然，是个GAY？甚至还和那个与自己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可能是一对？！
　　所以重桓才迟迟没有对自己动手，任由他在这个迷局里横冲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