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得兼》安璃木子

3、第三章

　　“韩昊。”韩昊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严肃又不羁的人，那人还没等他走出来，就扔下一句话：“让你们部组织开全体学生会大会，时间地点你们决定好通知我，二班找我。”

　　将近午饭时间，苏又生才不急不慢地进了教室。

　　陈鹤九抬头看了看时间，这根本不能算是迟到了，这简直就是旷课。

　　本想着关心一下自己的新同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从嘴边滑出来的确实让人想暴打一顿的话。

　　“你怎么来了？不会就是为了来吃顿中午饭吧？我觉得学校食堂也不怎么样啊，学霸喜好怎么这么特殊。”

　　陈鹤九装作不经意地瞟了瞟身边的人，偷偷地观察对方，看不出喜怒，好像也没生病。

　　苏又生并不想理这个欠打的智障，打开习题开始做题，装作没听见一样瞥他一眼没有搭话。

　　——

　　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陈鹤九以“桌子上每本书都要用”为借口，一直没有认真收拾过自己的桌子。

　　所以下午上课的时候，昨天晚上刚做的作业怎么找也找不到，苏又生看着忙乱不堪的陈鹤九觉得好笑，先是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一番，看着他徒劳地把所有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作业推到陈鹤九桌子上。

　　在两张桌子的交汇处有一道两个人开学的时候不约而同像小学生一样扯开的距离，苏又生看着陈鹤九，也不说话，就嘴角稍向上带着嘲弄意味的看着他。陈鹤九叹了口气乖乖地把桌子拼好。

　　祸不单行，当天下午的那节生物课，半个月从来没提问过的生物老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开始想试试这个新班级的水。

　　好巧不巧，陈鹤九就是那片刚好不幸被试到的浅滩。像陈鹤九这种中等生是老师最喜欢提问的类型，以此来判断自己的教学成果到底可不可观。

　　陈鹤九对这种试水方法非常痛恨，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是他估计也选择中等生。

　　每次老师说要提问的时候，陈鹤九的心都会漏一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叫起来了。

　　就算不是马上，那也是马上之后的下一个马上，或者是马上之后的马上之后的下一个马上。

　　陈鹤九一开始还勉强对着苏又生的试卷强行回忆自己昨天晚上这道题到底都写了什么、那道题又到底填了什么。

　　支支吾吾说了一顿，后来直接放弃挣扎缴械投降，厚着脸皮读了苏又生的答案，心里像是吃了屎一样别扭难受。

　　还是已经凉透了咯牙的屎。

　　我居然和这种不知道努力就能轻轻松松考好成绩的人同流合污了？我堕落了。

　　陈鹤九坐下后，捂着脸想。“堕落了”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了挥之不去。

　　自己的大脑和自己的灵魂挣扎了一会，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而苏又生平平静静的看着题，既没有责怪他不征求他同意就私自做主读了他的答案，也没有嘲笑他狼狈不堪的用了他一直恶语相向的对象的试卷。

　　陈鹤九悄悄看了好多次没有夹杂一丝情感的苏又生那张毫无破绽的脸，让本来就坐立不安的陈鹤九更加煎熬，四十五分钟的课漫长的像一个世纪一样。

　　整个下午陈鹤九就在昏昏沉沉不清不楚中度过了，被羞耻和坐立不安狠狠地折磨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陈鹤九去开会之前，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认真写作业的苏又生，把上午上课的笔记全部整整齐齐放在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桌子上，又看了一眼苏又生，拿着会议记录本一言不发地从后门悄悄去了会议室。

　　九月天还很长，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天还大亮着。陈鹤九进门前仔细地理了理校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经人。

　　他推开门，跟韩昊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走上台。

　　“虽然现在才刚开学，但是我们就有两件大事。一是艺术文化节，还有就是高一新生的学生会成员纳新。因为这届艺文节特别重要，所以我们暂时先把第二件事放一放。”陈鹤九扫了一眼台下，略微不满地皱了下眉说道：“王副会长呢？”又看了一眼韩昊“组织部没通知吗？”

　　台下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大家都知道他们这个会长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乱撩小姑娘，可他每次都不幸地撩到“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明明学校里只看脸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在少数，他偏偏又爱答不理。

　　但是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会长却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他们把自己眼前做事游刃有余和传说中撩妹圣手怎么都没办法有机的联系起来。

　　关于他们的会长和副会长，学生会内部已经传成了：会长为了副会长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成了会长，可惜造化弄人，人家看不上他。

　　陈鹤九自然也听说过这些前言不搭后语却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些道理的话，但也就仅限于听说过。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解释什么，也不添油加醋。

　　“都通知过了，王琳她毕竟是重点班的，学习任务重可以理解，待会儿开完会我去跟他传达会议内......”韩昊又开始日常官方发言，还没等他说完，陈鹤九敲了敲桌子，冷冷地打断他。

　　“行了，爱来不来。”陈鹤九感到糟心，但也不能准确地说出来到底是哪里烦躁。

　　韩昊心里一阵委屈，实在不知道手该放哪里放，一会儿背着，一会儿放在前面双手交叉垂着。
　　“接着说，基本流程我已经拟出来了，跟之前活动都差不多，主要就是干活儿的时候认真一点儿，别出岔子。”

　　“秘书处负责给各班级班长开会，通知各班活动安排。不带高三，校领导嘱咐他们不参与节目表演，最多带他们看一眼。”

　　他看了看组织部座区，“组织部依旧负责带流程，彩排时间还没定，定了之后我会通知你们部长，部长统一做安排。”

　　“纪检部负责流动查纪律，整理明细，学校会通报纪律差的年级、班级和个人。任务比较重，体育部没什么事就抽调去帮着纪检，辛苦着点儿。”

　　又指了指卫生部的座区，“还有就是卫生部记得通知各班卫生委员负责好各班级座区卫生，班级退场后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垃圾。同样，不合格的话也是通报。”

　　“技术部还是负责整理上报节目的音频、视频，老生常谈了，报名及注意事项草章我已经和刘副会长商量好了，没什么问题。技术部打出来多复印几份，让秘书处给班长开会的时候发下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陈鹤九抬眼看了一眼台下。

　　“座区如果有垃圾是我们帮他们打扫还是.....．”

　　“把人叫回来，让他们自己打扫，谁说卫生部是给人打扫卫生的？”陈鹤九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在看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班级上报节目，是报到秘书处还是组织部？”

　　“秘书处。组织部已经够累了。”陈鹤九翻了一页桌上的材料。

　　“违反纪律按次数记还是按人数记？”

　　“次数，违反几次记几次。”

　　......

　　“还有问题吗？”陈鹤九看了看窗外天已经不知不觉间黑透了，又抬手看了看表，四十分钟过去了，不知道苏又生笔记能不能抄完。

　　我管他能不能抄完呢？

　　他开会一向很快，不会现场讨论问题，不会拖里拖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事先充分准备好，尽量不占用他们的太多时间。

　　毕竟是重点中学，所有人的时间都是时间。

　　“那好，部长留一下，其他同学可以先走了。”他之前不太有留部长的习惯。大家以为是这次活动太重要了，会长不放心才把部长留下，打算多嘱咐一点而已。

　　没多想就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陈鹤九拉着几个部长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才慢悠悠地回去。

　　他没直接回班，站在会议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踱着步子拐了个弯敲了敲隔壁一班的门：“找一下你们班王琳。”

　　女生抬头看了看来人，极不情愿的放下笔走了出来。

　　“你找......”还没开始发作就被陈鹤九打断了。

　　“今天开全体学生会大会，就你没到。”

　　陈鹤九把手插进校裤口袋，“平时开部长小会你不到就算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下课的走廊里嬉笑打闹的都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方向。

　　陈鹤九向她走近了一步，笑了笑：“学习是真的这么忙。还是那些闲言碎语让你多想什么了？”

　　他伸出一只手拉开校服拉链。“你说你啊，长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怎么这都信？”

　　王琳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顿了顿，接着说：“告诉你个秘密。”

　　说着，他又朝王琳走近了一步，在她耳边说：“其实我喜欢男生。”

　　王琳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了不重不轻的声响。

　　她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你不信吗？”

　　王琳听过关于他的不少流言，点了点头。整天招惹女生被划为“校园一级黄鼠狼”的人说他其实不喜欢女生。

　　我信你个鬼。

　　陈鹤九没说什么。王琳犹豫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啊。”陈鹤九耸耸肩笑着冲她说，笑容里充满着玩味，让人很难摸透那笑里到底充满什么意味。

　　上课铃正好响了，王琳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好了，快回去好好学习吧，抱歉耽误了你四分钟。”陈鹤九摆了摆手。

　　陈鹤九拐进教室，故意没有看向自己位置的方向，如果苏又生想藏笔记，完全来得及。

　　陈鹤九心里飘起一阵奇怪：我有毛病吗？他尴尬不是更好？

　　陈鹤九看了看桌子上依旧整整齐齐的笔记，不觉一笑，刚才莫名其妙的烦躁都没了，心道这小子整理得还挺小心，苏又生默默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为何突然发笑的同桌。

　　翻了一页题，脑海里飘过一行字：我爸是不是认识一个医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