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年代》月故

2、2

　　几个女孩儿互相地推诿了一下，一般这种情形最后去开门的都是赵晓茹，这次也不例外。
　　赵晓茹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儿，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个穿着粉红色吊带睡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眼睛里除了黑眼仁就是刻薄了。她叫晶晶，是和男朋友一起住在隔壁的。
　　这个两室的房间一共住了三波人，晶晶和他男朋友，赵晓茹四个人，还有隔壁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大叔应该是有稳定工作的，平时七点钟准时出门，从他那风风火火的关门声就能知道了。晶晶和赵晓茹她们一样在家待业，她男朋友也只是偶尔出门而已。
　　“你们出来一下，和你们说点事儿。”晶晶手里拿了个塑料的圆扇子，一边说一边扇了起来，脖子伸得很长，好像寻宝似的盯着房间里面看。
　　把赵晓茹几个人都叫出来之后，晶晶又过去叫隔壁的大叔，可是大叔根本不买她的账，只说自己还要吃饭，商量出什么结果直接告诉他就行。
　　“房东知道你们一个房间住这么多人吗？”
　　晶晶的眼珠子都快白到眉毛上了，不耐烦地说道。
　　“我和房东大哥说了，我们可能会多住几个人。”赵晓茹说道。这个房子是赵晓茹找的，因为当时需要一个人先去北京落脚，好能有地方放行李，赵晓茹是这个宿舍最大的，也是宿舍长，这种事往往都是她首当其冲。
　　她问了在北京工作的朋友，说是这边的房子比较便宜，她就到这儿附近转了转，就看见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了，之所以选这个房间，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它可以押一付三，其他的房子都要至少住一年以上，还要付半年的房租呢。
　　“他跟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住进来的时候说好的，三个房间，每个房间最多住两个人。”晶晶说道。
　　晶晶那张嘴真是厉害，就站在闷热的小客厅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都不带有停顿的。说什么人住的多，一群女孩子在一块太吵了，还说人多了卫生就不容易搞好，卫生间里全是头发，说的好像自己是秃毛鸡不掉头发一样。
　　最后林汀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要她们多交水电费。
　　几个女孩儿商量了一下，反正在这边最多住三个月，等找到工作之后，可能就要就近住了，再说了，这个晶晶一看就不好惹，于是几个人便商量着统一了。
　　这热天气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刚才热好的馒头还是香喷喷的一点儿都没变硬，今天不但有酱菜，还有炒鸡蛋，几个女孩儿吃得格外开心。
　　“真想回去再吃一碗学校的打卤面，不！是两碗。”宫清子吃完了最后一块鸡蛋说道。
　　“你想回去啊，我倒是想留在北京呢。”赵晓茹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你们都有什么愿望啊，说说看。”
　　“我现在只想吃好吃的，什么鸡腿啊，叉烧啊，肉夹馍啊。”清子说道。
　　“除了吃呢，你就没有别的想干的事儿？”林汀说道。
　　“我啊，我就想和金延鹏好好地在一起，等他毕业之后呢，和他结婚。”清子说道。
　　“那你呢，你在大学里可是最用功的。”赵晓茹说道。
　　确实，林汀在大学是图书馆的常客，还没毕业，她就把图书馆里和电影有关的书都看完了，她喜欢电影，喜欢写作，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拍出一部获得奥斯卡的电影，或者写出这样一个剧本也行。林汀如实说了。
　　“真行，从大一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专一。”赵晓茹说了一句，随后又问了陈蕾。
　　陈蕾不像林汀，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她却有着更加坚定而专一的目标，就是离开她的原生家庭，离开那个小村子，去干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好。
　　“我也不知道，先找个靠谱的工作再说。”陈蕾说道。
　　“好吧，那我也说一下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要找一个北京人，然后在北京安家。”赵晓茹说道。
　　林汀，陈蕾，清子三个女孩儿看着赵晓茹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像是革命战士要英勇就义，都不禁笑了起来。
　　“你们别不信，我现在正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呢。”赵晓茹说道：“刚才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找了一份房产销售的工作。”
　　“一个月多少钱？”陈蕾问道。
　　“我还在实习期嘛，一个月就2000块钱，不过你们知道如果卖出去一套房子能赚多少钱吗？”赵晓茹故意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足足有两个点啊，现在北京房价这么贵，只要卖出去一套房子，我可就发财了。”
　　“可是也没那么好卖吧。”林汀说道。
　　“哎呀，刚才被你们打岔我差点给忘了，我想说的是啊，我要在这儿掉个金龟婿，你们想啊，能在北京买房子的人要么是北京人，要么就是有钱人，到时候说不定我把个人问题也给解决了。”赵晓茹说道。
　　林汀笑了起来，倒是没把赵晓茹的话当真，赵晓茹就是这样乐观的一个人，凡事总是愿意往好处想。陈蕾心里却反复地思量着赵晓茹刚才说的话，她现在一个月2000的工资算高的了，之前听说隔壁班的小姑娘一个月才拿一千块呢，可是房地产嘛，毕竟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自己说不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
　　几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小心思，就像碗里的酱菜，虽然拌在了一起，也是各种不同的味道。这时候，又想起了敲门声。
　　几个女孩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陈蕾抱怨道：“这还有完没完啊。”她故意放大了声音，就是想让门外的人听见。
　　赵晓茹看了一眼林汀，说道：“这回可轮到你了。”
　　林汀把手里的最后一口馒头塞进了嘴里，一边去开了门，是隔壁晶晶的男朋友，他个子不高，穿着一件土黄色格子的衣服，一条灰蓝色的洗得皱巴巴的短裤，头发却总是整整齐齐的，就像被修剪过的草坪一样。
　　他还有个比较拐弯难记的名字，李楠佑。
　　他手里拿了四个女孩儿拳头一般大的苹果，那苹果是皱皱巴巴的青色，仿佛在炉子里烤过一样。
　　“这是给你们的，我都洗好了。”李楠佑说道。
　　林汀笑了，心里想着肯定是因为刚才晶晶的咄咄逼人，他害怕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便赶着来送“甜枣”了。
　　“谢谢啦，快进来吧。”
　　林汀说着打开了门，一边从他的手里接了一个苹果过来，咬了一口，虽然不怎么好看，却是甜甜脆脆的。
　　“自从来了北京，还没出门买过水果呢。”林汀说道。几个女孩儿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李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赵晓茹问道。
　　的确，大家都对李哥的职业有点好奇，因为他从不按时起床上班，确切地说是好像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基本上每每天都要出去一次，也都是赶着晚高峰之前就回来了。
　　“你们猜猜。”李楠佑卖了个关子。
　　“是销售。”赵晓茹首先想到了这个，因为她就是找了一个卖房子的工作啊，听说销售做得好，以后都不用来坐班天天被绑在店里了。
　　李楠佑摇了摇头。
　　“那是开店的？”清子说道。和其他女孩儿不一样，清子接过苹果之后没有直接吃，而是拿起了旁边的小刀削起了果皮。
　　李楠佑还是摇头。
　　“你总得给个范围吧。”林汀说道。
　　“算了还是告诉你们吧，不然累死你们也猜不着。”李楠佑说道：“听好了啊，我是给人看风水运势的。”
　　“什么？是算命的啊。”赵晓茹说道。
　　“你们可别小瞧这个职业，这里面学问大着呢。”李楠佑说道。
　　“那你给我们算算？”林汀说道。
　　“好啊，不准不收钱”李楠佑顿了顿，补充道：“准了也不收钱，你们帮我宣传宣传就行，我也刚来北京，还没找到个落脚的店面。”
　　“是看手相还是看面相啊？”陈蕾这会儿也开口了，她对这方面倒是很感兴趣，因为没有什么人比她更想转运了，她想离开自己的家乡，越远越好，当然不只是距离上的远近。
　　“先不用看手相”李楠佑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陈蕾，屋子里边儿出奇的安静，林汀原本以为大家会把这种事儿当成笑话一样听一听就过去了，没想到大家都认真起来，反而让自己有些不自在了。
　　“你颧骨高，额头平，你是个事业型的女人，以后肯定留在北京有所作为的。”
　　李楠佑的话让陈蕾心花怒放，她当然希望自己以后的事业顺风顺水，那毕竟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给我们清子看看吧。”陈蕾说道。
　　陈蕾也想知道大家的命运，虽然当时也只是李楠佑随口“算”出来的，但陈蕾却很当真，她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
　　“宫清子是吧？我看一下你的手相。”李楠佑是记得这个女孩儿的名字的，清子眉清目秀的，放在人堆里总是被最先发现的那个。
　　清子伸出手来，李楠佑皱着眉头，仿佛遇到了什么困难一样，不一会儿，拧成一团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清子，你这辈子就是小姐的命，有男朋友了吧，你婚后的事业都在家里。”
　　清子看了一眼赵晓茹和林汀，仿佛在说：“他好厉害，看得真准。”
　　当然了，李楠佑一个都没有落下，又看了赵晓茹的手相，说道：“你呢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赵晓茹连连点头。
　　“你的男朋友就在这儿不远。”李楠佑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加了一句：“在周围三五城之内。”
　　“真的吗？那我男朋友很可能就是个北京人。”赵晓茹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该我了。”林汀说道。
　　李楠佑和之前一样，盯着林汀看了许久，等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才肯开口：“你呢，你的事业和其他人不同，应该是和文艺有关。”
　　“那不就是电影嘛。”清子说道：“真行，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吗？”
　　“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李楠佑说完就和大家告了别，回隔壁去了。他当然只能这么说了，总不能说是自己在隔壁偷听到几个人说话又跑过来故弄玄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