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喜欢》欢岁

3、喜欢他的第一年

　　同桌一星期，我和顾勉之间说的话不超过三句，让一下，好的，谢谢。

　　别的同桌之间都是和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到了我和顾勉这就成了灰色低温地带，方圆十米之内都能感到压迫。

　　我想我和顾勉天性磁场不合。

　　在我还在理解题目意思时，他就已经正确完整的写出了解题步骤；在我还苦恼着如何把课后布置的练习册习题写完时，他就已经在做复习卷了。

　　这就是学霸异于常人的地方，人家那脑子就像上了发条的解题机器，难题分分钟就能破解。

　　我不止一次想过班主任安排我做顾勉的同桌是不是看穿了我那颗肤浅的小心思，想让我认清现实，认清差距，知难而退。

　　开学第二周，量身定制的校服还没发下来，听年级里都在传，说我们这一届的校服是头一批定制的新款，耗时自然就久了点，年级里对校服的期待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每次路过走廊都能听到女生堆里在聊这档子事儿。

　　“还不都是同一批流水线上的产物，能好看到哪去？”

　　我看了看郭芙，抿了抿嘴没说话，心想只要是顾勉穿，就算套个麻袋缝朵大红花那都是好看的。
　　直到第三周，众人期待的定制新款校服由班主任通知说是能去教务处领取了。

　　所谓的新款校服，就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印上了学校的名字，配色从蓝白变成了黑白，原觉得也没期待中那么理想，但看到顾勉套上校服试穿时我心跳都不由的漏拍，那衣服仿佛被渡上了一层光，我只觉得惊艳。

　　“宋温，帮忙拿一下扫把。”
　　“宋温，拿一下拖把。”
　　“宋温，帮忙扔一下垃圾。”.
　　“宋温......”

　　开学半个月后，我成了班里卫生角的专门负责人，传递零食袋、清扫工具，原因仅仅是我离的近，方便。

　　同样的距离，却没有人去麻烦顾勉，我下意识的瞥他一眼，那股生人勿扰的清冷气质倒的确给人一种距离感。

　　我再一次接过前排传过来的塑料袋扔向身后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后拿起笔继续做题，也乐观的暂时把那些归结为宋温的“好人缘”。

　　那时候的教室还没有奢侈到用空调，只有头顶老旧的吊扇费力的消散着夏天的燥热。

　　耳边传来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摩擦声，余光中，他戴着耳机，将演算出的结果写到试卷上。

　　本着请教题，顺带还能促进同桌之间的情谊，我开口叫他，“顾勉。”

　　他似乎没听见，将试卷翻了面。

　　我灰溜溜的低头，盯着题目看了好半天实在是没半点想法，才再次决定向顾勉求助，我用笔头轻轻戳了戳他衣袖，看见他眼皮轻跳，继而看向我，眼神清冷，一言不发。

　　我深呼吸，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有事？”
　　“我想请教你一道题。”

　　他摘下右侧的耳机，问我，“什么？”
　　“我想请教你一道题，可以吗？”

　　他皱了皱眉，就在我心下一紧要说“算了”的时候，他又问我，“哪题？”

　　我将练习册移到他面前，用笔杆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情。

　　“这是加分题。”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听说期中考会出类似的题。”

　　他低着眸子看了眼左下角的页数，从抽屉中拿出练习册翻到那一页，那上面满是工整的解题步骤。

　　许是题目于他而言过于简单，又许是他懒得多费口舌便直接将练习册递给我，没再说什么，戴上耳机继续做自己的事。

　　我拿着那本练习册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依旧没能透彻的明白解题思路，深呼吸后，我再次戳了戳他衣袖。

　　顾勉看向我，这次索性扯下两边的耳机。

　　“我，没太明白这一步。”
　　他拧起眉头，“认真看了？”

　　我点头，心想着顾勉是不是脾气不太好，没什么耐心。

　　他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连串的公式，字迹干净利落，“把这些套进去，再结合昨天上课时讲的解题方式。”

　　我低头照做，解出来后又对比着他的步骤，难题终于迎刃而解，“谢谢。”

　　我抬头见他正专注的做题，那两个字被吹散在下课铃声中。

　　想了想，还是在翻面的草稿纸上写下了谢谢，我将练习册还给他，连同着那张被夹在书里的纸条。

　　郭芙从前排转过来问我去不去洗手间，我拿起水杯点头跟着她从后面出去。

　　走廊上聚集了各个年级的学生，倚靠在栏杆上嬉笑的女生，手插裤兜等在教室后门的高年级学长，拐角处小打小闹的男女生。

　　郭芙拉着我的手穿过人群，在经过7班时被吹着口哨的男生拦下。

　　“去哪？”
　　“厕所，怎么，要一起去？”

　　男生倚在门板上，校服松松垮垮的，微微斜眼，嘴角边是似有若无的笑意，“周五篮球赛，来吗？”
　　“没空，赶着回家。”
　　“哦。”拉长尾音的语调，男生收回手，似乎朝我这瞥了一眼。

　　郭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整理发型，我站在墙边等她，眼神落在长条状的镜子上，镜中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留着齐耳短发，与眉毛平齐的刘海，毫无特点无一出挑的五官，那个瘦瘦小小，总会被人调侃说营养不良的女生。

　　不止一次羡慕过郭芙那样的女孩子，精心编扎的长发，精致的五官，面上总是洋溢着明媚的笑容，那样的女孩似乎生来就带着耀眼的光芒，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轻易的就能让人记住。

　　郭芙对着镜子指了指，“怎么带了杯子？”

　　我想到顾勉的脸，不由握紧了水杯，“没水了。”

　　走廊上闹哄哄的，7班教室后门的男生依旧倚在门边，郭芙经过时便朝着她吹口哨。

　　“你烦不烦。”女生嗔怪的剜了他一眼。

　　男生扯了扯松垮的校服，嘴角上挑着却没作声。

　　我一向不太爱管闲事，只放远了视线看向楼下走道旁开的正好的栀子花。

　　有负责打扫包干区的学生蹲在地上捡了掉落的栀子花瓣，而后夹入随身携带的方方正正的小本子中。

　　当郭芙拍着我手臂喊我名字时我还来不及从那移回目光。

　　“阿温，帮你接水。”

　　收回视线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有炽热的目光停留在身上，一抬眸，就见他正盯着我瞧。

　　个子很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显眼张扬的闷青发色，眼睛被头发遮盖住大半。

　　那时候的男生中似乎很流行留过长的刘海，头发染成鲜艳的色调，打耳洞戴各色亮眼的耳钉，并自我良好的认为这是在紧跟着潮流的趋势。

　　我自诩记性向来不差，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也不会轻易的忘掉任何人，可后来却偏偏想不起他的模样。

　　郭芙从我手里拿过水杯递到男生面前，“教室没水了，你们班还有吗？”

　　男生接过，转身就去饮水机处灌了满杯，拧好瓶盖后不忘说，“温的。”

　　“谢谢。”

　　我接过水，温热的杯壁使得掌心内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郭芙拉我走前，我对他道了谢。

　　从前面数，是第六列第六个，那是顾勉的位置。
　　与外界的嘈杂声格格不入，也只有这一处是静的。

　　顾勉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翻开书挡在面前，低头看向他。

　　紧抿着的唇线，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有着淡淡双眼皮痕迹的眼，微微上挑的浓眉。
　　我看着他笑，像偷了腥的猫，满足又不舍的慢慢品尝着那一点来之不易的美好。

　　学生时代的我比起后来常常要容易满足的多，能够看他笑、看他写题、看他发呆、听他说话，就像现在这样，我安静的看着熟睡的顾勉，那也足够了。

　　窗边的风带着淡淡栀子花的香味，吹过少年沉睡的面容，吹过女孩羞怯的笑眼，吹开了堆积在课桌上的书本，最终飘向远方。

　　很多年后再想起这样的画面，心口还是止不住的颤动，那样安静熟睡的少年，就像暗夜中那一抹清冷的月光，虽不及太阳般炽热，却带着柔和的意境，如诗如画，沉醉不已。

　　十一月初，天气逐渐转凉，银杏叶掉落了大半，铺满在过道上。

　　升旗仪式结束后是校内领导的讲话，内容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激励高三生做好冲刺高考的准备，鼓励高一高二生好好对待即将迎来的期中考。

　　讲话过程持续了很久，冷风一阵阵的迎面吹来，我拉高了校服衣领，下巴瑟缩在领口处。

　　隐约听见左侧一排的女生小声的议论着，我听见顾勉的名字，浑身一震，往那边挪了挪步子，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哎，瞧见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个男生没，瘦瘦高高，白白净净那个，哪个班的？”
　　“1班的顾勉，还是学霸来着。”
　　“你认识？牵个线。”
　　“以前同一个初中的，不同班，那时候在年级里因为颜值出众还挺出名的。”

　　说话的女生突然顿住，我朝前看，见教导主任背着手从班级前面走过，沿着跑道从高一走到了高二年级的位置。

　　教导主任一走过，女生们的谈论声便接着响起，“不过总觉得他现在很奇怪，以前还是个挺爱笑也挺会说话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了顿又说，“人家那么高的配置，你就省省心吧。”

　　后面有人凑上来问，“名草有主没？”

　　“现在不知道，以前的话，同一个女生走的比较近，那女生也是学霸也考来这里了。”

　　女生堆里发出一阵八卦的“啊”声，后又问，“几班的，”
　　“3班。”
　　“果然啊，学霸都是扎堆玩在一起的。”

　　好奇心驱使下我回头望向3班的方向，一排女生中有几个个子高挑的尤为突出，但我无法确定是哪一个。

　　“哪一个？”
　　有人问出了我的想法。
　　“最显眼的那一个。”
　　“高三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不过大家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

　　主席台上的讲话声快要盖过左侧的议论。

　　“是不是那个高个子，扎着高马尾......”
　　“各班原地解散。”

　　安静的周围立刻变得哄闹起来，郭芙走到前排来找我，离开前只听到模糊的“就是那个，叫宋......”几个字，本想听得真切些，却不想那些八卦的议论声被淹没在密集的人群中，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