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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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在与北川相连的昆仑山西北部，那里四季雪山连绵，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炫目的白色，周围人迹罕至。
据梅止说，八年之前的祭天大典都不在那儿，自从那道金光出现后，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都觉得那儿是神迹，而被裴长亭在那山脚下捡到的梅止则被人们普遍认为是有神通的天人。于是顺其自然的每年的祭天大典的举办处便变成了那里，时间也从开春变成了那金光出现的日子。
大昭的祭天仪式是允许普通百姓参加的，又头脑的商人更是在此处早早地建立了客栈，供那些想瞻仰一下少国师的天姿的普通老百姓有个落脚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趁机捞一笔钱。
于是到了这一天前后，平日里沉静昆仑山西北之地便是一片热闹之景，倒真像是一座繁华的小城。
江尚百无聊赖的靠坐在车窗边，突然掀开帘子朝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的冷峻男人问道：“唐哥，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到啊。”
唐征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快了。”
啧，闷骚。
江尚在心中暗暗腹诽，没劲的放下帘子，遮住了唐征那一张冷的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面瘫脸。顺便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陆旻给好好地问候了一遍。
真是将见色忘友这个词诠释的一分不差。
在陆旻跟着梅止前往昆仑山的第七天，江尚就作为随行御医——助理跟着周贤陆浅笙他们一起上路了。
这一路上看着昏君和他那探花郎有意无意的秀恩爱，这也就算了，重点是他很无聊，没有人陪他讲话。虽然周贤看在他是刑部尚书独子的份上，让陆浅笙派个人保护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御医，陆浅笙一想这可是自己弟弟为数不多的好友，便大手一挥让自己的副将唐征过来了。
江尚想着唐征虽然话是不多，但好歹是有人陪他聊天打发时间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人还是个闷骚，也就在和陆浅笙谈论军事时话会多一点，平时简直是惜字如金。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将那个见色忘友的玩意儿给骂了一顿。
许是心有灵犀，江尚感到另一边的车窗框子有人敲了敲，随后是一双带着薄茧和留着淡淡伤疤的手撩起了帘子，露出了陆浅笙那张英气的脸。
一般领队的将领都走在最前面，要么就是呆在皇帝身边，保护皇帝的安全，她这般明显是特地放慢速度应是有什么话告诉他。
就在他不解的时候，陆浅笙对他爽朗一笑，“小尚尚，我们快到了哟，小旻在门口等着呢。”
“真的？”江尚连忙探出去大半个身子，双手撑着窗框，被迎面而来的风雪糊了一脸，勉强可以看到巨大的行宫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身上披着一件大大的深色披风，带着兜帽，容貌叫人看不真切，手中还捂着一个手炉，正偏着头与身旁那人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很愉悦。
和他说话的那人一袭白衣，好像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墨发随着风在空中飞舞，却不显得杂乱。他手中还撑着一把伞，伞柄微微向他身边之人倾斜。
不是陆旻和梅止还能是谁？
“这小子过得挺不错啊……啧。”江尚眯着眼收回了目光，趴在窗子上对陆浅笙巴眨了几下眼，“姐，借我一匹马呗，我已经要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教训一下那个王八蛋了。”
陆浅笙挑起一边眉毛，尾音上挑，话中有些戏谑的意味，“你小子，我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姐，我会让你当着我的面去教训他？”
江尚失落的缩了回去，低着头：“姐，我错……”
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陆浅笙的声音响了起来，“马给你找好了，别忘记把我的那一份给算上。”
江尚赶紧起身弯着腰掀开了车帘，朝他左手边望去，只见陆浅笙骑着马高束着头发，腰间配着一柄长剑，身后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马的缰绳，另一只手牵着另一匹马。
“还不快上去。”陆浅笙摇了摇手中的缰绳。
江尚赶忙连滚带爬地跳下了马车，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上了马背，一气呵成，绝尘而去。
陆浅笙笑着操纵着缰绳调转了马头，绕过江尚所坐的马车，来到另一边和唐征并列骑着。
“这小子马术学的不错。”
听到她的声音，唐征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郡主私自给他马匹，这不合规矩。”
自己副将是个什么脾性，陆浅笙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腾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少年人嘛，哪有那么多规矩，该活的自在些。”
唐征一对锋利的剑眉一皱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给我兜着就行了，小皇帝那边又不会说什么。”说完，她策马向前奔去。
唐征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抿着唇，驱策着马跟了上去。
江尚骑着马一转眼就来到了陆旻他们前面，不料最后下马的时候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重心不稳，五体投地的朝着地面倒下。
陆旻悠悠哒哒地走到他旁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腰，语气有些犯贱，“若璟，知道你想我想的紧，可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呸，”江尚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几口，又用手擦了擦脸上混着土的雪，一边拍着自己衣服一边说，“谁他妈给你行大礼了，也不怕折寿。”
陆旻捂着手炉看着他，“哟，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啊？”
江尚左右瞅了瞅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没有雪花了，朝陆旻身后的梅止一拜；“少国师大人。”
梅止微微点点头，将手中的伞递给陆旻，随后微笑道：“你们先聊，我去迎接陛下他们。”
他说话时看着陆旻，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放心，“阿旻你……注意点，不要染了风寒。”
“行行行，我知道了。”陆旻笑道，“这点程度算不了什么。”
梅止无奈的笑了笑，朝正向这边前进的大部队走了过去。
“诶，少国师将伞给了你，他怎么办？”江尚勾着他的肩，和他一起站在伞下。
陆旻一脸嫌弃地将搭在他肩上的手甩了下去，“他？没事，只要他愿意，风雪近不了他身。”
“也是，毕竟可是信徒无数的少国师大人。”手被无情地甩下，江尚也不生气，改为双手抱胸，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带着怀疑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陆允之，你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
“嗯？”陆旻转过头不解的看他。
江尚光看着不够，上手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眼神不太对啊……”
陆旻一只手抱着手炉，一只手撑着伞，只得往一边转了下头，看神经似的看他：“手到处摸什么摸，自己没下巴啊？你说有什么不对劲，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江尚托着下巴，有条有理的：“从刚刚少国师把伞给你后，你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他了。你说这不是不对劲是什么？”
陆旻眼神闪了闪，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看美人怎么了？”
江尚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以前看别的美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硬要说的话，以前你眼里没有东西，没有看进去，现在……”
他想了想，隔着一寸的距离指着陆旻的眼睛，“你这里有了方向。”
陆旻眼中浅浅的笑意突然就沉了下来，他淡淡地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允之，你认真了。”
他听见自己的好友说。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间，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淡淡地反驳。
“我没有。”
江尚还想说什么，就被走来的周贤给打断了。
“许久未见啊，允之。”
周贤穿着便服，头上规规矩矩的带着发冠，将他那一年四季都披散的头发给收拾服帖了，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一国之君的意味，“你们聊什么呢？”
陆旻笑了笑，“没什么，若璟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四天后的大典了。”
面对周贤求证的目光，江尚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好友一眼，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周贤收回目光，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说来你姐姐想你想得紧，还不去见她？”
陆旻高挑着一边的眉毛，呲笑了一声，“想我？她想砍了我的腿还差不多。”
瞧见跟在他身后的叶锦书，走过去将手中的伞递给他，然后对周贤说：“快带着你家宝贝进去吧，此地严寒，可别让美人受了风寒。”
“怎么说话的？”周贤指了指他，一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脸板了起来。
陆旻从善如流，立刻改口：“行行行，你家的，你家的美人。”
“侯爷！”叶锦书听到了，低咳一声，略带不满的看着他，却被周贤低笑着拉进了行宫。
建在此处的行宫是专门给前来参加大典的皇亲国戚和重臣住的，占地巨大不说，里内更是奢华的不可言说。
对此，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八天的陆旻颇具有发言权。
陆旻看向有点不知所措的江尚，将自己手中的手炉递给他，然后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说：“你也是，赶快进去吧，看你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自己则朝着车队的方向走去。
“你不冷？”江尚对着他喊。
陆旻回过头，笑了笑，“我没事，你快进去吧，里面贼暖和。”
“允之！”
江尚大声喊住了他，陆旻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说你有分寸，所以我也不再说什么了……”身后的江尚顿了一下，“我们是朋友对吗？”
好友的声音不算大，正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陆旻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
陆旻披风下是一件深色的狐裘，所以他现在没了披风也不算很冷。只是自打母胎起就畏寒的身子还是在一直小幅度的打哆嗦。
他朝着车队走去，试图在里面找到自己的阿姐，想到阿姐看到他这幅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模样生气的样子，陆旻就不自觉的想笑。
想着想着思绪不禁回到几天前梅止跟他说那句话的时候。
江尚说他不对劲，其实他也感觉了他自己不太对劲。或者说是从梅止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
那天梅止沉着一双眼，青碧色的眸子在那一瞬似乎是变成了深色，接近于纯粹的黑。
他问：阿旻，要是这个世界是假的，你所认知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样？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当时好像在看一本戏文，听到他问了，下意识就回答了，现在想来真是有些漫不经心，有些随意了。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怎么会是假的。
——你那么真实。
说完后他继续看着戏文，却始终没等到梅止的接话。他觉得奇怪，就抬头看他，却发现一向温和有礼的少国师大人在盯着他发愣。
陆旻就放下戏文来，细细地将刚才的回答回味了一遍，才发觉出不妥来。
他他他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对他调.情啊啊！
罪过罪过。
在心中给梅止赔了一千万个不是之后，他轻咳一声，引得年轻的少国师匆忙移开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好像要把它看出花来。
竟然有些可爱。
陆旻想。
但自从那天后梅止问的那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要是这个世界是假的怎么办？
说实话，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所接触的都那么真实。
好友的担心，昏君的散漫，阿姐揪着他耳朵的疼痛感，以及梅止的笑容。
所以说，他其实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旻看着处理完事情的梅止朝他走来，好看的眉皱了起来，一双含着春波的眼睛里满满的是对他的责备。
“如果是假的……”陆旻小声地对自己说，“那就让它变成真的吧。”
他捂着被揪得微疼的耳朵，和阿姐告了别，往梅止那边跑去。
“这么急干什么，小心摔着。”
“没事，有你接着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