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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食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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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珊见到彭友和纪池州并没有多意外,她已经快吃完了,像商业会晤似的看了眼裴淮,抬起下巴朝对面点了点,“坐。”
汪珊看着纪池州和彭友,仿佛古装剧里太后和亲信密谋一样为难。
她的潜台词就是,“没什么事的都退下吧。”
裴淮坐在了汪珊对面,明榆一中食堂每排是两个长桌挨在一起,汪珊坐在一头,纪池州和彭友抱起盘子坐在另一头,坐的远远的。
裴淮抱歉地朝纪池州一笑。
“是这样的,年级让我告诉你,下周一不是开学典礼吗,升旗仪式之后你进行红旗下的讲话。”汪珊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的。
裴淮有点惊讶,因为此前在一班的时候,从没轮到过他国旗演讲。
“这不是重点。”汪珊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次仪式挺重要的,因为是学校建校五十周年,所以这次有航拍。”
裴淮用勺子舀了匙汤。一中航拍又不是第一次了。
“还会有电视台前来转播。大概率会有玛丽视频,百特搜索的摄像等等,本省台还要进行十分钟实况直播。”汪珊一字一句吐的清清楚楚。
裴淮手一抖,差点没拿住勺子。
“你别紧张。”汪珊仿佛太后娘娘正在给她最忠诚的将士打强心针。
“今天周五了?”裴淮问了一句。
“嗯。”汪珊点头。
“演讲多长之间?”裴淮顿了一下,挣扎出一句。
“十分钟左右,你自己掌握。”
裴淮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他看了眼盘子里的绿油油的青菜,觉得眼睛也有点发绿。
这是什么概念,他要在两天之内准备出五分钟的演讲稿,并且要预备的滚瓜烂熟,还要在好几台摄影车的拍摄下,对着不仅是高中部的学生和老师的观众。
“对了,很可能录制之后,学校会放在门口大屏幕上播放几天,”汪珊没看裴淮,“不好好表现可不行。”
这一瞬间裴淮觉得学校可能和他有点什么渊远的仇恨。
“我操!”纪池州和彭友那边爆发出一句。
汪珊和裴淮一齐朝那边望了眼。
正对上纪池州望过来好奇的眼神,好像正努力穿过吵嚷的食堂听裴淮这边在说什么。
纪池州尴尬地笑了笑,立刻转回了视线,耳朵隐隐有点发烧。
“不是,彭哥你怎么了?”纪池州稳了稳心绪,低声对刚才突然大叫的彭友说。
“纪哥啊……彭某是真的服了一中的食堂了。”彭友挑起筷子。
彭友打了一小碟金灿灿的块状食物,上面浇了一圈糖汁,看样子十分可口,外表和拔丝地瓜别无二致,就是那种夹起地瓜块之后,还需要在水里蘸一下的甜点,不然糖丝会黏在地瓜上,十分沾牙。
“什么……这是拔丝地瓜?”纪池州不知道彭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绝对不是。黑心食堂,你说,投诉管用吗?”彭友闷闷的说。
彭友说着夹起一筷子“拔丝地瓜”放在了纪池州的盘子里。
纪池州咬了一口,感觉牙差点没崩到二里地去。
“我操这不油条吗?”纪池州强咽了下去。
彭友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万万没想到是拔丝油条。”
“是挺黑心。”纪池州说,“别吃了。”
彭友看了眼自己的盘子,除了拔丝油条之外什么也不剩了,再一看食堂窗口已经关闭了,但他还没吃饱。
纪池州看了出来,他往彭友盘子里“啪”地放下了一个红烧鸡腿,“兄弟,别客气。”
彭友看着纪池州十分感动,但不太好意思接受。
“没事儿,我吃饱了。”纪池州说罢放下了筷子。
“谢谢了,纪哥……”彭友憨憨笑笑。
彭友话没说完,看着纪池州目光又移向桌子另一头,于是彭友问:“纪哥你说汪珊找裴哥干什么?”
“汪珊是学校广播站的,应该是广播之类的,下周一开学典礼,可能是国旗讲话吧。”纪池州说道。
“那裴哥可有的罪受了,这周末还有周考,准备时间挺紧张的。”彭友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倒还好。”纪池州沉声说。
“?”彭友不明白。
那边汪太后终于交代完了:“好好表现,不管学校怎么说,我不想让三班丢脸。”
她站起身端起盘子,“说真的,你以前在一班可能不清楚,三班虽然成绩比不过清北,但是一直秉承着学习第二,综合第一的态度。”
说完她就去送盘子去了,汪珊在班里学习不差,在学校职位也多,所以一直比较骄傲。
看这位太后走了,裴将军走出殿外,朝两个小侍从这走过来,纪池州忙装着又扒拉了两口饭。裴淮坐在纪池州旁边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薰衣草洗衣粉味。
“怎么了,裴哥?学委大小姐有没有找你麻烦?”彭友问。
“没事儿,就是告诉我国旗演讲的流程。”裴淮说。
“你先吃饭吧。”纪池州刚才观望了半天,看到纪池州一直没怎么动筷,除了拿起汤匙,没看错的话,那一下还没拿住,全洒回碗里了。
“嗯。”裴淮安心地开始吃饭。
这一会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裴淮平时为了早点回班里做作业,吃饭就不会吃太多,也比较快。
忽然从他左手边有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放在他盘子里。
他扭过头,看到纪池州左手手腕撑着脸,右手筷子长长地伸了过来,笑得一脸邪恶。
“很好吃的。”纪池州说。
裴淮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怀疑自己吃的是石头。“你骗我。”
好吃的石头。”纪池州眯起眼笑。
裴淮表示并不是很想理这混蛋。
晚上回教室上自习时,纪池州他们正好碰到了教导主任。
纪池州看到主任的那一刻就觉得这一天实在有点邪门。再加上主任看到裴淮和纪池州一块回来,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一圈裴淮,一连扶了好几遍眼镜。
就好像太过震惊,这眼镜总要被震掉似的。
纪池州回头条件反射地去找裴淮的身影,哪知这个人匆匆鞠了个躬,早就默默逃开了。
裴淮走路比平常快了一倍,迅速闪人了。
彭友和裴淮回到班级之后,不知道是谁大嘴巴把消息传播出去了,汪珊正坐在座位上正在为这事生闷气。现在班里人大概都听说了裴淮下周一发言的消息,于是之前有过国旗演讲经验的曲祁便开始蠢蠢欲动。
终于有机会向年级第一说话了!
“裴淮,嗨,我是曲祁。”曲祁晃了过去说。
“嗯。你好。”裴淮早就听说过曲奇饼组合。
“国旗演讲非常重要,我想和你说一下。 ”曲祁顿了顿说,他有一种身为前辈的使命感。
“不用了,汪珊刚才和我说了。” 裴淮翻开书。
曲祁:“……”
裴淮有个习惯,每次一回到班级就会戴上耳塞心无旁骛地学习,此时正碍于礼貌一直没表现出来。
曲祁吃了闭门羹,倒还是头一次。他心里其实一直对这个年级第一比较好奇,这次找他说话本来也是为了找话题。
“那好吧,以后多多交流学习。”曲祁扫了眼裴淮正在演算的练习册。
曲祁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次考第二了。他只是把练习册比老师讲的进度多赶了几课,而裴淮正在全本复习。
“曲祁就是那样儿,你没来的时候,他学习好,老师都宠他,他心性也高。”于凌恒刚睡醒,转过身对裴淮说,“不过他没有恶意,只是比较爱多管闲事。”
于凌恒同桌叫段梓,起名的时候还没有流行起段子手这一说,只是因为爹妈一个姓段,一个姓梓,但是段梓的确长了张毒舌。
待长腿于话音刚落,段梓就幽幽地补充了句:“那次曲祁告诉姜饼你偷喝饮料的事还没消化啊?”
“你说他是不是没事闲的。”一提起这事,长腿于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班规第49条,不可以在班级喝有色饮料,我的确没喝!”
段梓不置可否,等着于凌恒自己说。
“明明那次我特意挑了荔枝汽水装到保温瓶里的。”
“哎?那你为什么被抓到的?”段梓撑着胳膊问。
“因为我他妈喝完之后打了个嗝!”长腿于气呼呼地抄起笔。
段梓爆笑。
裴淮看着长腿于又要和段梓吵起来的趋势,叹了口气,并不想卷入这场额外的语战。
他想起纪池州跟他说过,前桌的俩人最擅长的就是相爱相杀。
他就这么又想起纪池州来,连下笔的时候都没来由地觉得笔尖轻快。
等上自习的时候,纪池州赶在打铃前一分钟赶了回来,他现在已经特别习惯了在裴淮椅子后面进出,连招呼都不用打了。
因为那道自动门比真正的自动门还要好使,远远地还没靠近裴淮的桌子,自动门就已经给他清出了过道。
纪池州坐到位置上看了眼黑板,虽然黑板其实是绿的。三班一到自习课前就用五颜六色的粉笔涂了一黑板作业,尤其是赶上周末,作业就更多了,黑板都快挤不下了。
每次课代表互相争布置作业的地儿都会引起一场星球大战。
语文课代表个子娇小,数学课代表偏偏又是三班最高的,导致三班的语文作业和数学作业都有一番山谷大断层。
纪池州的眼睛从最顶上轱辘到最下面,语文作业又是若有若无的象征性的留法。
三班是理科班,民间传说语文成绩拉不开分,所以好多人关注点就不在那。
对于他们来说,把数理化生完成之后就大功告成了,但由于班任是教英语的,所以勉强连带着英语作业一块写完,语文作业就彻底被遗忘在了奈何桥。
纪池州倒是每次都不会落下语文作业,可能这也是他单科突出的原因。
他每次写语文作业或者背知识点,于他而言更像一种挺好玩的游戏。
做阅读理解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些像读心术,比如心里暗暗评判一篇文章的时候,如果他猜不到下一段作者写的内容,他就会很喜欢。
他一直很喜欢看书,虽然在“宅”这个形容词还没流行的时候,纪池州就已经是一个阳光宅男了。
可是这个称号又来的有点名不副实。
纪池州偶尔会去图书馆进行一番彻头彻尾的啃食。于是每次他把图书馆飘着灰沫的旧书翻出来放到借阅台的时候,管理员心底都会涌出一股暖流。
踏马的这一百多年前的书是从哪冒出来的??
纪池州看了眼裴淮,刚才主任叫他去的时候,不知道又沉默着扶了几把眼镜,在他竭力忍住建议她换副眼镜框的想法之后,主任终于开口了。
“纪池州,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可以继续住学校宿舍了。”主任说。
纪池州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来,主任突然没头没脑地又问了句,“对了,你和裴淮什么关系?”
纪池州:?
这语气倒有点像上学期她查年级早恋的时候在办公室问话的时候。
当场就把被叫去的男生问哭了,女生倒什么事都没有,后来听说是那女孩正是鼎鼎有名的年级大姐大郝蓝佳,人美还胆肥胆大。
什么关系?纪池州隐隐有点好奇她怎么认识裴淮的,不过他又想裴淮在年级大榜上挂了好几天了,或许更久,从上学期就开始了。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他认真想了下说:“同桌关系。”
“……”主任无话可说。
无懈可击。
“他说你们关系不好,这是怎么回事?”主任的外卖壳放在桌子面前,“我看可不怎么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纪池州:“嗯?”
……主任是在他身上安了针孔摄像头吗?
他及时忍住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他上午来找我,特意跟我解释你们搬桌椅的事。”主任面部松弛下来,她不笑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能营造一种严肃的样子来。
纪池州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那一瞬间没来由的有些心软。
窗外黑了个彻底,屋内白炽灯晃的人眼睛生疼,像与月光签订了制约条款。
他看向年级主任,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他站的位置和裴淮之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阳光追逐过来,他的身影有些单薄。
“谢谢您,我会和他道歉的。”纪池州最终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算是和主任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