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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野寺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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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城古树,荒草凄凄,万千忠骨,终遂了命,化作风,成了沙,独那一只翩跹蝴蝶,叮咛在嗜血铁剑上,不肯远离。
涛涛火光冲天,乌烟四起。
那般声势浩大,一步一步漫上天空,逐渐将着渺茫的黄沙一并吞噬。
带着奚国字样的军旗倒塌,战车行迹混乱。
只见脚步一轻一重的小人儿从远处踏着黄沙奔过来,她跛着脚奔跑着,厚厚黄沙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和大大小小的血滴。
身后敌国军队的火把眼看越靠越近,相当可观的人数把不远处的天映成了泛着红光的橘黄色,就像残阳昭示着即将陨灭的生命。
木祁鸢的背后是千军万马,她奔走在黄沙之间,毫无退路。
她知道,到了如今这一步,家人唾弃她,领养的弟弟背叛她,好友们下场凄惨,都是她一手造成。
可她不后悔,只要他想要,她不择手段都满足他,包括这一次。
她宁愿千军万马踏过她的尸身,也要守住奚都一时安宁!
木祁鸢放弃逃跑,面对迎面而来的千军万马,她做出了这一辈子最勇敢的事情——闭上眼,张开双臂。
当数十只兵□□入她的腹部,喉腔中的血一下子呕了出来,在黄沙中点缀上一朵朵血花,木祁鸢只感觉一阵恍惚,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但又很快被木祁鸢强撑着瞪大。
在她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朝他走来。
那是木烛,她的弟弟。
她惨然地扯了扯嘴角,嘴里滚烫的血在那一刻流过她的嘴角、脸颊、下巴,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描摹着木烛的面部轮廓,
“木烛,你说过,你们只是想要杀我……放过他,放过他……”
回答木祁鸢的是一片沉默,可她依旧强撑着不闭上眼,她一直盯着他,一如从前那样,只要她盯着他,他就会立马妥协。
“你是如奚扶峥所说的那样忠心,只不过……这份忠心里掺杂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
木祁鸢轻哼一声,没有回话,只是眼睛始终看着木烛,一眨不眨。
所幸,她赌对了,木烛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所有围在她身边的士兵都退到了一边,木祁鸢的身体也不受控地跌倒在黄沙之中。
弥留之际,她看到军队逐渐远离的背影,她好像也看到了雪,迅猛地落下来覆盖了整片战场,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与身上的鲜血逐渐交融为一体。
木祁鸢想要努力睁大双眼却无法,她艰难地开合干涩的眼睛。
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一滴泪。
只不过君主啊,没想到到了最后,祁鸢还是走在了你前头。
木祁鸢是被一阵推搡给推醒的。
“尊上?尊上?醒醒,我们到了。”
木祁鸢睁开惺忪的眼眸,抬手在疼痛的额头处揉了揉,她看向车外一幢精致的小洋楼,不解地看着副驾驶的奚老爷子,
“我记得奚家并不住在这里。”
奚老爷子朝木祁鸢笑了笑,出声解释,
“奚家的确不住这里,属下认为尊上既然决定下山,自然不能让你跟奚家一大伙人挤在一处,况且小栀那丫头如今也见过你了,守护尊上的重任也自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尊上和小栀以后住在这里,也方便小栀照顾您啊。”
木祁鸢看了看坐在她一旁仍然还在睡梦中的奚流栀,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看起来高烧已经痊愈了,毕竟是自己出的时候,自然没理由不好,木祁鸢不做他想,眼神下移到奚流栀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上。
长命锁已经上了年份,边缘处也已经有了一些磨损,但奚老爷子可不敢小看这个长命锁。这个长命锁是木祁鸢送奚流栀回来时就带在她脖子上的,那必然是木祁鸢给的。
而木祁鸢给的自然不是什么破烂货,而且……
可能还与奚朝有着一定关联。
奚老爷子看着木祁鸢擒着笑看着那长命锁,也不出声打断她,直到木祁鸢收回视线,
“那进去吧。”
奚老爷子赶忙点了点头,吩咐司机下车将两人的行李送进小洋房里头。
奚流栀醒过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她一睁眼迅速映入眼帘的一袭白裙,一头白发的木祁鸢。
还有她那蓝宝石般的瞳孔,让奚流栀的心刺痛了一下,那股陌生的熟悉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你,你是谁?”
奚流栀有些迟疑地看着站在床头的木祁鸢,
“我们,之前认识?”
木祁鸢露出了一抹笑,如即刻绽放的昙花,惊为天人又稍纵即逝,奚流栀一个眨眼,笑容就完全消失在木祁鸢的面容上。
她听木祁鸢说,“这是你第一次与我见面。”
但我却不是第一次见你。
你的每一世,每一个模样,我都见过。
木祁鸢只说了前面半句,后面的几句都偷偷藏在喉咙里,几世的隐瞒,让这些字眼在木祁鸢的喉咙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出不了口。
“我会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木祁鸢再没开口,而奚流栀却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老爷子派来保护我的?嗨呀现在是和平社会,我也就是个学生年纪,有什么可保护的。”
知道对面的人没有什么恶意后,奚流栀朝木祁鸢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从床上下来,绕过她就朝厨房走去,
“害,我现在先不跟你扯皮,我这几天躺床上没吃没喝的,快把老娘饿死了。”
奚流栀在厨房里翻找可以吃的东西,看到木祁鸢跟了过来,就咬了一口苹果,含糊地问,
“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染了白发,还带美瞳,怎么穿的比我家老爷子还要老古董,明天姐带你去外面买几身衣服回来,保证把你自己美翻。”
奚流栀自顾自地嘟囔,还用眼神在木祁鸢身上上下打量,似乎在想要怎么给木祁鸢搭配衣服。
“我叫木祁鸢。”
“嗯,木祁鸢是吧……”奚流栀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有些怪异,
“你说你叫什么?”
“木祁鸢。”
奚流栀有些怔愣,“同名的?”
“不,我想这世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木祁鸢看着奚流栀,把她的不可置信和一头雾水都看在眼里,
“我就是九千年前奚氏王朝的右宰相木祁鸢。”
在那一刻,我终于鼓起勇气用同一个身份与不同的你相见。
好久不见,我的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