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寒》阎四月

13、野心渐起

　　春节过后冰雪开始渐渐消融，不过这天气依旧是冷得厉害。

　　风萧萧地吹，刮在过路的人脸上有种刺骨的寒。

　　云辞手中抱着暖炉，身上披着件雪白貂毛披风。

　　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感觉很冷，脖子忍不住往披风那处缩。

　　云辞正打算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万宝斋里头采买首饰。

　　苏氏今日去段大人府上赴品茶宴，也就没有跟云辞一道去了。

　　不过她遣了红樱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跟随着云辞。

　　万宝斋燃着炭火，整个屋子温暖极了。

　　云辞走进万宝斋后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了，脖子也不再下意识地往披风里缩。

　　她一进万宝斋就有伙计迎了上来，那伙计脸上带着温和可亲的笑容，并没有因为云辞穿着华贵而刻意讨好。

　　“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我先看看可以吗？”云辞道。

　　“自然是可以的，您请”。伙计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云辞目光流连在眼前的首饰上，心中不由赞叹这些首饰的做工精巧，想来云家那家首饰铺子想要赶超万宝阁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一把银制发梳上。

　　发梳精致小巧，刻有精美的纹路，一侧雕琢有几朵浅粉色的梅花，梅花中央又有一点白色。

　　不过这并不是发梳最精妙的地方，如若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那处玄机的。

　　寻常人第一眼看到的会是那几朵梅花，在梅花和纹路的掩映下那两句诗就显得不是那么起眼。

　　不过云辞还是注意到了那两行小小的字：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不得不说这发梳制作得独具匠心，一下子就俘获了云辞的心。

　　没有半点犹豫的，云辞小心拿起了那把发梳就让伙计包了起来。

　　不过首饰的采买并未结束。

　　云辞继续看着首饰，又一次停了下来。

　　她面前的是一支点翠金步摇，做工同样很精致，不过云辞只是看着它却没有其他行动。

　　她在付先生那里听说过点翠首饰的制作方法，用的是翠鸟背部的羽毛，做出来的首饰因此也很是好看，得到了后宫妃子和贵妇们的一致喜爱。

　　但正因为如此，大量的翠鸟遭到捕杀。如今翠鸟的数量跟昔年相比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说来也是可笑，翠鸟的数量在减少，点翠首饰的数量也在减少，而其价格却在不断上涨。

　　谁也无法知道是否某一天市面上再也见不到点翠首饰。

　　云辞出神地想着，忽然一道冷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顺着声源看去，见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那人身着葱黄绫绵裙，外罩织锦镶毛斗篷，看起来富贵华丽。

　　但那张娇俏的脸上却写着满满的鄙夷。

　　“我道是谁，原来是云家的闺女，满身铜臭味的，怪不得喜欢这等俗物，看来是臭味相投。”那姑娘讽刺道。

　　云辞霎时间红了眼，泪水在眼中打转。

　　她也知道从小到大背后议论她满身铜臭味的人不少，跟她交往的人中大部分只是表面奉承，眼中的鄙夷却一点儿也不见少。就连府中的下人有时也是这么说的，她虽愤怒难过，但都一一忍了下来。

　　只是那些议论却没有这般直白刻薄。

　　云辞心中的火焰终是燃了起来，她狠狠地推了一把那姑娘，然后抹着眼泪向外跑去。

　　红樱赶忙付了钱拿起发梳就去追云辞。

　　至于那姑娘是如何知道云辞是云家小姐这事，就得从她来时说起了。

　　云辞前脚刚下了马车，她后脚也就来了。

　　进铺子前她认出了停在自家马车前头的是云家的马车，自然就知道云辞的身份了。

　　那姑娘被推得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心下不由更恼了。

　　不过看着云辞充满泪水的眼睛，她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禁说，难道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干脆也不想了，直接乘了马车回府去了。

　　马车最终在段府正门前停下。

　　是的，这姑娘就是段参军府上的小姐段珺瑶。

　　云辞自打回了府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就连饭也不吃了，外头的人只能听着屋子里隐约传来的哭声干着急。

　　苏氏想要进去可云辞不让。

　　最后这事儿传到了云执耳朵里。

　　他眉头皱了皱，唤了红樱来问话。

　　红樱老实说了事情过往，云执随后遣了红樱叫云辞过来，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话：若是她不肯过来，就跟她说我有让那些人闭嘴的办法。

　　如云执所料，云辞原是不肯过去的，但听了那句话犹豫了半晌才打开房门去了云执书房。

　　“辞儿，你可是觉得经商是件丢脸的事儿？”云执问道。

　　“又或者，你觉得经商让你抬不起头来？”

　　云辞低头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执抱起她就向府外走去。

　　“去云锦阁。”云执吩咐道。

　　“路上你不妨好好看看外面。”

　　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大多开张着，有的人满为患，有的客人少的可怜。

　　马车最终在云锦阁停下，两人一进店铺掌柜立刻就迎了上来。

　　云执摆了摆手示意掌柜先退下，然后对云辞说：“这一路上你可看到些什么？”

　　云辞回想来时所见之景道：“除去路上的行人，入眼所见最多的就是商铺，其中云家商铺占了四家，一家为米粮铺子，一家为首饰铺子，一家客栈，一家酒楼”。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四家商铺中米粮铺子和首饰铺子客人不多不少，余下两家皆是人满为患”。

　　云执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满意她的回答。

　　“那你再看这云锦阁如何”。

　　“亦是人满为患。”云辞答道。

　　云锦阁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的衣裳铺子，来的人中有穷有富，但富人居多些。

　　“你也看到了，百姓们的衣食住行皆离不开商人，即便是再有权势的人家也要向咱们买东西。可以说，商人掌握着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云执说这话时目光中有着骄傲，看起来意气风发。

　　云辞被这话震撼了，低着头思索起来。

　　半晌，她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又带着勃勃野心。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嘲笑了，她要叫那些人看着她这商人之女是如何强得让他们望尘莫及的。

　　“辞儿会助父亲将云家经营成这大燕朝最大的经商世家。”

　　云执哈哈一笑，赞道：“好！我的辞儿真有志向，吾且等着那一日”。

　　这一日，京城大雪纷飞，野心之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