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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托词哄骗众掌柜 漫天开价五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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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与李青熠打斗一场,从北窗下小巷离开,奔向西城,最后消失在西城梧桐街。梧桐街是亶城大商巨贾聚居地,家家府门高大阔气。家有作坊的,往往是前府后坊——前面是居住的宅院、后面是用来做工的作坊。作坊与宅院也可以说是背对背,中间有道小门,方便主人家和大掌柜们来回出入,而作坊正门开在另一条街。
客府宅院幽深。夜间,书房内一灯如豆,大当家客衍、客家大掌柜客景盛与一黑衣人相对而坐。客衍问:“你可看好了?”黑衣人答:“看好了。确是正宗北斗神拳。”客景盛说:“那些箱子中……”黑衣人说:“只来得及看两箱,一箱牛皮、一箱羊皮。确是上好生皮。”
李青熠兄弟俩遭贼,便是客衍按双方商定好的计策所行之事。客家有官府背景,五箱子货分明还在客栈里好好放着,夜里闹出动静,次日满街文书一贴,便成了损失惨重。到底有多惨重,随李青熠怎么说。满城皮货商急派伙计到福星客栈打听,可是官差仍在勘察贼留下的踪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客栈,谁也没见着李家兄弟俩,连客栈掌柜、伙计都不曾露面。
天香楼等满了皮货掌柜,交头接耳,焦虑之意溢于言表。各家伙计出出进进,众说纷纭,得不到一个准信儿。约摸午时四刻,才有腿快的伙计来报,李家兄弟已乘上马车赶来。皮货掌柜们望穿秋水。又等了一刻钟多,才见一紫一白两人下马车,进得门来。
门一开,脚还没迈进来,李青熠便拱手施礼、朗声道:“众位大掌柜,李某来晚啦!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大家伙儿啦!久等、久等!李某粗人一个,也知道哪有让客人等请客之人的道理!实在是不得已,耽搁了!对不住!李某先自罚三杯!”李青熠不给别人说话和打招呼的机会,自己噼里啪啦说完一大串,已然大步来到厅中间一张桌旁。他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酒杯,也不管是何人用过的,兀自斟满、仰首喝下,又斟、又喝,再斟、再喝,一连干了三杯。三杯后,他又说:“刚才三杯是自罚,李某再敬各位三杯。”又是接连三杯下肚。
大家纵然再心急,见李青熠礼数完备,也不好催问什么。顺祥记掌柜李贵安不知李青熠酒量深浅,恐他喝急了醉过去,没法儿询问情况,待第六杯酒入口,就赶忙抢着说道:“李大当家海量!佩服!我等知晓李大当家事忙,何曾怨怪!断不必如此!这亶国特有的北地菊花酒还需慢饮,方能品出真味!李大当家快请上座,咱们慢慢叙话。”众人纷纷附和,将李青熠连同李青辉让到上座。
李青熠哈哈大笑,“贵安兄好眼力,我的头有些晕……”说着,整个人就栽栽歪歪要往旁边倒。众人忙上前,有的去扶,有的一迭声地喊“李大当家”,有的找店小二要醒酒汤……一阵忙乱。也有急得不耐烦的掌柜去问李青辉被盗情况怎样、生皮还在不在,李青辉面无表情,只管摇头。
灌下醒酒汤半晌,李青熠悠悠醒来,转着头看了一圈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声大哭。这一哭,所有掌柜心都凉了。李贵安急得跺脚,问:“李大当家,哭有什么用!您倒是说话呀!生皮还在吧?”
李青熠涕泪横流,“天杀的贼人,这一趟赔惨了……”
有掌柜不死心地问:“一张也不剩?总还剩几张吧?”
李青熠说:“被盗殆尽……”
大掌柜们空期盼一场,一下炸了锅。有几个人急了,一个问:“李大当家,那好几箱生皮被偷,居然一点动静没有?你们竟然没发现?”另一个附和,“莫不是找到好下家?在这里哄我们?”
李青熠一听这话,急了,把眼泪一把抹干,质问:“你们刚才说啥?对,就是你们几个!说啥?我在这儿哄你们?我犯得着吗?走走走,大家伙儿都跟我走,看看我那屋儿都什么样儿了,金饼金饼没了、皮子皮子没了、礼品礼品……我这人唾口唾沫是个钉,为着这个,硬着头皮来请你们吃饭,倒还遭你们消遣!”说着抬腿便往外走,李贵安上前拉,李青熠力大如牛,他怎能拉住,急喊其他掌柜一起拉,“快来帮忙,你们怎么还坐那儿不动?想想日后!”
听了李贵安的话,众位掌柜才回过神来。刚刚只顾着猜疑、气愤,却都忘了金轮李氏数十年的积累,大火都未能摧毁,又岂是一朝遭贼可以击垮的,此次买卖不成,还要给日后留些余地。众位掌柜如梦初醒,上前拦的拦、拉的拉,陪上不少好话,阻住李青熠。
“罢了,我知众位掌柜也是急的,便不计较了!”李青熠气哼哼地再次落座,又说:“我李青熠没想到,一路的不太平都闯过来了,竟在亶城这太平地界栽了跟头!大意了!大意了!”
李贵安问:“李大当家乃光明磊落之人,是大家伙儿不该猜疑。只是大家伙儿好奇,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李青熠说:“咳!中了人家的迷魂香!我躺在那儿耳听得贼人将东西从窗子丢出去,急得够呛,却动弹不得。后来,窗子进的冷风,将我渐渐吹清醒,才跟贼人拼斗一番。贼人将我缠住,可那些东西早就被接应的人弄走了。哼!要不是我刚能动,手脚不灵便,三个贼人也不是我对手!后来贼人脱逃,我顾念弟弟的安危,才没敢追。”
“原来如此……”
说着,李青熠火气又上来了,“早知你们这样疑我!便把礼品全还给你们!要不是被偷了……”众人又是好一顿告罪,李青熠方说,已给家人去信,不日将有家人掌柜再运皮来,自己就在亶城等待。众人得些宽慰,只得寄希望于下一批生皮。
当晚,客衍再次来到客栈,与李青熠畅饮。
李青熠说:“衍兄所定的计策果然奏效,连众位掌柜们的反应都丝毫不差。怪不得客家生意做得那么大,有衍兄这么聪明的当家人,想不做大也不成,小弟实在佩服!”
客衍说:“贤弟过誉了!不如今晚,我就派人将皮运走,以防走漏消息,如何?”
“衍兄,未免太过心急了吧……哈哈,喝酒!”
“为兄怎能不急?为兄是替你着想,若真走露了风声,可就……”
“衍兄,这是何意?难不成,衍兄是……是在威胁小弟?”李青熠肃容道。
“不不不!贤弟想多了不是!为兄只是担心罢了。”
“咳!是小弟说错话了!衍兄怎会是那等人?千不该、万不该,小弟甘愿自罚一杯!”
“贤弟,开个价吧!”
“这……”
“贤弟,不必客气,还是那句话,价格你来定。”
“那……好吧!衍兄敞亮,小弟我也得讲究,不能漫天要价。”
客衍听了,心中一喜,“贤弟,果然豪爽。究竟是多少……”
李青熠道:“小弟核算了一下成本,左右货全都给你,就不论啥皮,一张皮50金吧。小弟少赚些,权当为了交衍兄你这个朋友了!”
客衍顿时气得心血上涌,心想,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他竟也敢要?!还恬不知耻地说交朋友,说得倒好听!
好不容易压下翻涌的心血,客衍问:“敢问贤弟,此次带的,莫不是有那千金难求的熊皮?”
李青熠说:“没有。”
“莫不是有那万两难求的虎皮、鳄皮?”
“没有。”
“莫不是其中多有狐皮、貂皮?”
“没有。”
“那都是什么皮?”
“牛皮、羊皮、猪皮。”
客衍是个心志坚定之人,遇事冷静,向来不爱发脾气,此番竟有些压不住火气,“以往这些生皮至多不过五金,贤弟一下翻了十倍,是不让客某活呀?”
“诶?衍兄何出此言?我给其他皮货掌柜开的价可是80金,他们也不曾有异议。”
客衍心道,他们至多买三五张,生怕买不到,自然不敢有微词。便是上百金一张,他们想必也要买上一张壮门面。竖子也未必就真的问那些掌柜要80金,定是拿此言来堵我的嘴。都怪自己说大话,叫他随便开价,谁知竟是厚脸厚皮之人,开的价真够“随便”。
客衍说:“贤弟也替我考虑考虑,50金的生皮,加上工艺的费用,我的成本就是60金,做出的皮货卖多少价?还会不会有买家?便是这5000金,为兄如何拿得出来?”
李青熠说:“衍兄,今日方听一掌柜说起,当年客氏出的一副马鞍,被城中权贵追捧争抢,最后竟以1800金的高价成交。衍兄又何必瞒我?”
客衍说:“确有此事。可你知不知道马鞍是被谁买走?是国舅爷。那1800金用了三年方付一半,我客家只得半买半送了,最后只到手900金。王亲赊账,为兄总不能日日追着讨。付了匠人工钱,哪还有赚头儿。个中苦处,说与何人?不过赚个名头,强撑个繁荣的门面罢了,总还要打开门做生意。”
李青熠说:“即便不说那马鞍,客氏皮货动辄能卖上千金,何况今日,城中许久买不到新皮货了吧?情势不同以往,生皮紧俏得狠。衍兄随便做它个三五件东西,5000金不就回来了?”
客衍摆手,“哪有那般容易?贤弟,再通融通融,来日方长,为兄此次周转过来,日后再照贤弟出的价如何?”
李青熠愁眉苦脸,抓耳挠腮半晌,突然说:“有了!衍兄,我让你一千金,你帮我个忙如何?”
“便是平日贤弟要我帮忙,但凡能做到,也定不推辞。这一千金,可否再……”
李青熠说:“咳!小弟该打,又说错话!既如此,一口价,3800金。我豁出去,不赚了!”
客衍心想,这李青熠全仗一张好嘴!可谁让人家手里攥着生皮呢?没想到这两年一仗接着一仗打,为了完成大量预订的皮货、不用违约赔钱,自家存的生皮早就用完了,连各地皮货分行的都调用完了。如今是收不来新的,现饲养毛皮兽也来不及,脉门可不就捏在了人家手里。那金轮国有上嵬国做靠山,也不能对这金轮国的大商贾来硬的。看来,这3800金是必然得掏了,心疼也得笑着掏。那价值1200金的忙也定不是好相帮的。遂问:“不知贤弟要我帮何忙?”
“这……”李青熠抬腿到窗边、门边看看,防着有人偷听,才又回来凑到客衍耳边说:“家中有块宝皮,想做个物件,却一直没寻到手艺高明的匠人。方才听衍兄说家人有匠人,才想起……嘿嘿”
“是何宝物?可否一看?”客衍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