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63、第六十三章（2）

　　夏澜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在看自己那番敲打的收效，看着看着，气倒是没气起来，反而觉得有一丝不好受，说不清道不明，庸人自扰似的。
　　几秒钟后，她意识到，这种不好受的来源，也有程养仙的份。
　　她把矛头对准程养仙：“程养仙，你刚才插熊脸的那一招，是跟谁学的？”
　　被她一提，几人猛地想起在地上时那惊魂一幕，恍惚间如在梦中，不能细想，一细想手脚并软，路都要走不动了。和一头小山似的孤熊面对面，这经历不能说罕有，只能说想都不敢想。
　　但是苏慎和怀芝，一个胆大些，一个胆小些，却古怪的都没被这后怕绊住心思。两人都齐齐把程养仙盯住。
　　程养仙不明就里：“你不认识的人。”
　　夏澜摇头道：“我知道不认识。你就说这个人跟你的关系吧。”
　　程养仙皱起眉头：“不是记得很清楚，说了也白说。”一面欲转身，“走了，找血楔要紧。”
　　夏澜“啧”了一声，伸手扒他肩：“哎，你先别走，你不说也行，我来猜猜，这个人是不是给你改名、送你进养仙瓶的人？”
　　她情急之下，忘了要在怀芝面前避嫌。苏慎也没想起制止她，而是全神贯注地留意两人的对话。
　　怀芝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沈家的飞掷绝技。沈九功沈叔叔是使技的个中翘楚。”
　　程养仙脚下一顿。
　　夏澜不禁颤声道：“不知道你当时注没注意到，但我是全程目睹的，那柄把钱立斌插穿的铁杆……跟你用的是一个手法。而它最初的目标是……”
　　怀芝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会吧，沈叔叔杀人了？”
　　苏慎回过神：“没有，你听错了，夏澜说的是冰人，冰做的靶子。”他面不改色地胡诌一气，然后拍了拍夏澜的肩，沉声道，“程养仙说得对，找血楔要紧。”
　　夏澜回头，看到他眼神中传递出的“到此为止”。话说到这个份上，没必要把这个骗他的人，和曾经追杀他的人之间的关系，再继续赤裸裸地点出来了。
　　程养仙在原地发着呆，听到苏慎的话，怔怔抬起头。
　　在他模糊而零碎的记忆里，严清鹊身边，时常有沈九功的身影出没。他谨遵严清鹊的嘱咐，躲在暗处，不敢见除严清鹊外的第二人。可不知哪一日，他和沈九功遇见了。沈九功的面孔隐藏在烟雾中，他看不清。他从这人口中，得知了严清鹊饱受折磨的心魔。
　　他应该……应该就是学了沈九功的本事傍身，应该是在他的指引下，带着新鲜热乎的绝技，义无反顾地殉身养仙瓶。
　　可是，这身绝技的来头，与程家灭门的来头，竟挂上钩了？
　　心神大乱之际，就听苏慎继续格外冷静地说：“程养仙，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计划推进下去，不让他，或者他们如愿。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程养仙艰难地拔脚，沿着唯一的通路，慢慢往前走。
　　苏慎松了口气，转眼发现夏澜没动：“夏澜……”
　　“对不起，”她仰起头，鼓起的腮帮一憋，吐出一口气，两只手在眼睛附近轻扇，仿佛被火熏到了眼睛，希望能扇点风降降温，“我没忍住……真奇怪，我一般不会这么感性……太突然了……咳……”
　　苏慎沉默了一阵，轻声道：“走吧。”
　　“对，走。”夏澜拉着怀芝，跟在他身后。
　　怀芝有些手足无措：“沈叔叔他，是不是……”
　　她心想严清鹊常和沈九功走得近，要是沈九功是个危险分子，那严清鹊岂不是在与狼共舞？
　　夏澜故作轻松地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一些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
　　怀芝着急了：“不是的，我不是操心，我是怕……”
　　“怀芝。”夏澜突然严肃地叫她名字。
　　“啊？”
　　夏澜回手摸摸她的头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宽心，一切都会解决的，听说你有用不完的好运气，所以这次一切都会顺顺遂遂的。”
　　怀芝愣愣的，这番话乍一听好像浅显易懂，是纯粹给她打气的鼓励，可仔细一想又觉得糊涂。什么叫做“这次”？她运气一直以来是不错，可为什么从夏澜嘴里说出来，感觉如此奇怪的呢？
　　几人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在异香环绕的石道里回荡。怀芝好奇地打量着，只觉得这地方一点可看的东西都没有，挺可惜的……呸呸呸，应该是谢天谢地，幸亏没有，而且希望剩下8个石道也都是乖巧听话，俯首静待着来人的。
　　这条石道笔直通到底，尽头处的石壁上不再是光秃秃的了，而是嵌着一面镜子。这镜子好像一个空气抽滤机，越靠近它，香味就越稀薄。镜子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一只眼睛纹样的图案，眼皮低敛，似瞑似不瞑。
　　夏澜觉得这眼睛的轮廓走向似曾相识，便凑近多看了几眼。苏慎悄悄走到另一边，免得她一回头就和自己对视，得到启发。程养仙招呼怀芝上前，让她把镜子顶端卡槽里的玉石掰下来。
　　卡槽空出来了，程养仙拧开小喷瓶的喷头，将淡红色的液体倒在卡槽里。液体并没有顺着镜子的弧度淌落下来，而是像被吸住了一般，在卡槽中抱成一团。须臾，液体的光泽逐渐内敛，凝成淡淡的玉光，又过了数秒，液体表面固化，赫然变成了一颗石珠，居然与前一颗长得一模一样，一样将淡红色的液体含在肚中，一样在水中央蕴养了一条细小的蛟龙状的色带，暗红的线条在其中缓缓伸展，一样的宽窄和角度。
　　这一幕离奇而带着诡异的美感，连夏澜都暂时丢开研究眼睛图案的兴致，被它吸引去了全副注意。
　　怀芝是几个人中唯一一心三用的。她既想仔细看那枚躺在手掌中的玉珠子，又想去看卡槽里的新珠子，可那面镜子让她如芒在背。她半眯着眼，生怕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虽然不能照人的镜子就称不上是镜子了，可古镜的镜面凹凸不平，在这样阴森森的地道里，看到镜子反射的扭曲的脸，她怕是得连做好几天噩梦。
　　然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是挡也挡不住的，她一个没忍住，朝镜子里瞟了一下。接着她就呆住了。
　　镜中场景像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宴会厅，花团锦簇，灯光绚丽，一众宾客云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高采烈的表情。严清鹊身着礼服，仪表堂堂，站在花墙前，一脸期待幸福地望着款款走向自己的新娘。
　　怀芝看到自己挽着爸爸的手臂，缓缓而迫切地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