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02、第五十三章（4）

　　这时，那女孩站起来，怯生生地问：“姐姐你能联系上她吗？”
　　谢缘回过神，稍稍缓了缓，便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找赵欣。
　　最初的害怕一褪，女孩打开了话匣子。随着交流增多，她潜意识里逐渐不再排斥谢缘，也没往“她是不是在撒谎”上想，没第一时间想起要问她的大名和来历，不一会儿功夫，居然就把来龙去脉统统如实相告了。
　　原来这女孩叫“史荏”（自报家门的时候，她明显打了个带着情绪的磕巴），和赵欣是在网上一个音乐视频底下的评论区里攀谈结识的，女孩似乎在学校里有诸多不顺（这一点她没展开详说，一言带过），素不相识的赵欣总是耐心听她倾诉，不厌其烦安慰她。
　　这样隔空的友谊持续了半年有余，女孩提出想来赵欣就读的大学玩几日，后者欣然答应，女孩高兴之下，只带了一点路费盘缠，其余几乎没什么准备，就冲动地踏上了来兴陇的路。
　　谢缘听完，吃惊不已：“你来这里前，有多久没联系她了？你没她电话吗？你用什么和她联系的？”
　　史荏给她看一个微信号，头像是一片星空，旁边显示的备注名是赵欣。谢缘一看，果然不是赵欣常用的号，应该是除了史荏外谁都不知道的小号。对于这小号顶着的头像，她倒是有点模糊的印象，估计是曾经无意中在赵欣翻好友列表时瞥到一眼过。怪不得史荏没看到赵欣妈妈每天不间断发的状态。
　　谢缘不由看了史荏一眼，心中滋味煎熬，实在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告诉她实情。
　　那女孩被问得急了，磕磕巴巴地说：“我们约好时间后，因为，因为我自己的……唔，原因，就一直没找赵欣姐姐聊，本来她说会来接我，嘱咐了我很多注意事项，让我上火车就告诉她，但，但我不想太打扰她，坐个火车而已，我自己能应付的，就改签了票，提早来了，所以到了学校附近，我才给她发消息。哦对了，我带了很多我家那边的特产，姐姐你要吃吗？”
　　大概因为紧张，她急着要放下书包翻找，被谢缘制止了：“不用了，谢谢，包你背好，不要这样随随便便拉开给人看。”
　　史荏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自卑的轻笑，不好意思地把书包挎到双肩上：“赵欣姐姐今天在学校吗？”
　　谢缘没回答，只是问道：“你没联系上她，应该附近找一家店住下，为什么这么晚还呆在这里呢？”
　　史荏抿起嘴角，脸颊上微微发红：“我……我只带了吃饭的钱……”她见谢缘皱起眉头，连忙摆手分辩，“姐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白吃白住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看着像是字据，还带着红彤彤的手印，“我都写好了，我打算这几天在兴陇的开销先欠着，回头我把零花钱攒出来，再还给赵欣姐姐。”
　　谢缘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真是离家出走吧？”
　　她从旅馆出来的时候，神思倦怠，除了心中着魔似的盘算着的事，其他事像是永远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似的。她实在没有精力管别人的纠纷和死活了——眼睁睁看着字帖“哗啦哗啦”兀自在手边闹腾了这几天，她发现忍着不去回应，良心上的不适也不过如此。
　　可是真有个人，还是个年纪偏小的学生，无助地对她陈说困境时，她还是没法做到坐视不理。更关键的是，这女孩是“投奔”赵欣来的，是赵欣自顾不暇的同时，依旧会去心疼、去共享仅剩的那些余温的人。
　　赵欣和她一定是同病相怜。
　　见史荏逃避似的半低下头，谢缘沉默了一阵，说道：“赵欣她，这两天不在兴陇，肯定是抽不开身带你四处走走看看了，我也很不凑巧，没空代她照顾你，你离家出来，在外地长久逗留肯定不是办法，时间一长，你家里人会急疯的，后天就是周一了，你还要学习的吧——你今年念几年级？”
　　史荏显然十分抵触她的后半段话，原地出了会儿神，回头望了望生活区里的建筑，声音闷闷地嘟囔道：“初二。我不用人陪，我自己到处逛逛也可以。”
　　说着，她抬了一下书包底，摆正包带，把头垂得更低，侧身想走。
　　谢缘拉住她，触及她胳膊，只觉得细得硌手：“史荏，听话，你别任性，室外呆上整晚你一准感冒，今天先到我家将就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到车站。你家在哪里来着？或者你在兴陇有认识的人，或者亲戚吗？”
　　史荏一听要自己打道回府，顿时脸色发白，喉咙里传来尖尖的呜咽声，扭着胳膊想挣脱：“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干嘛要管我！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要管我！”
　　小姑娘纵然赌气起来，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梗着脖子，眼泪汪汪地盯着谢缘拉自己的手。她力气小得出奇，挣扎也不得其法，谢缘没费太大劲就让她束手无策。
　　谢缘说：“我是赵欣朋友，看在她面子上，我既然碰到你了，就没办法不管你。我今天不管你，之后你只会有更大的麻烦，你家里，还有你念书的初中，都会想办法找你，事情就闹大了。这还算是好的，你想过你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地方瞎晃，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史荏红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遇到危险才好。回去还不如死了。”顿了一顿，又低低地说，“你不也大半夜瞎晃嘛……”
　　放着破罐破摔的狠话，但嗓子业已绷不住了，她大概从谢缘劝说的话里，只听出了逃不出天罗地网的绝路的无望。
　　谢缘暗暗心惊，一些不堪回顾的记忆在脑后闪过。想了想，她柔声道：“这样好不好，今天你先回我家休息，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要回去，实在不行，我再买一张票，明天陪你走一趟。”
　　“你、你要陪我回去？”小女孩茫然地皱起鼻子，呆呆看向她，心奇她素昧平生，为什么这么热情，“你怕我嘴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跑吗？你真是赵欣姐姐的朋友吗，你不会是……哪个人雇来整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