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38、第四十三章（1）

　　苏慎突然想笑，还想骂一堆脏话，他可以用这一堆脏话写篇八百字真情实感的作文，然后把这篇文章烧给几分钟前跟死了没差的自己。
　　好一会儿才从紧张崩溃的情绪里抽身，他一头是汗，不仅身体，连头脑都有点脱力，但顾不上沉湎，努力适应了一阵，就强迫自己开始想眼前最大的那个问题。
　　时间倒退了。但他，程养仙以及钱谢夏三人的外貌体形却没有随之退回更年轻的时期。矛盾的是，刚才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哪怕再致命的伤害，反而忠实紧随时间倒退的脚步，消弭得干干净净。
　　他手肘上的擦伤和脚上的扭伤，莫名其妙都好了，活动各处关节，也是无比的流畅。
　　夏澜仰面晕倒后磕到了后脑勺，肿起老大一个包，现在也不见了，原先苍白的脸此时泛着健康的肤色。
　　对比最明显最直观的当属钱立斌，他胸口骇人的贯穿伤是苏慎亲眼看着收口愈合的，一身血尽数回到身体里，潮牌卫衣像新洗过一般。
　　苏慎把钱立斌扶到路边，这家伙迷迷糊糊半睁开眼，打了个奇长的哈欠，问他：“我怎么睡着了？”问完，昏昏沉沉又想睡，苏慎便让他靠在谢缘她们倚靠的那棵树旁。
　　天气太热，他忙脱了外套，见那三人也满脸热得通红，便挨个帮他们把厚实的外套脱去，团起来垫到各自背后，结果意外发现刚才的结论下早了。
　　奇怪，谢缘的伤居然还在。
　　回想她刚到这个空间时，是从半空跌下来的，虽然程养仙跳起来挡了一下，卸掉了大半她下坠的冲力，但苏慎还是没能完全接稳她，两人一齐摔倒，她的额角撞在地上，一下子就肿胀充血了。就是这个淤肿，此时还醒目地顶在她额头上。
　　苏慎不禁纳闷，想问问程养仙，却紧跟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程养仙的伤呢？
　　他前后好像并没有显著的区别，他没受过伤，没弄脏过衣裤，和杀手打斗也没吃过亏，身上连半个脚印或者衣服破损的痕迹都没有，在羊城的酒店里见第一面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没有参照和反差，就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和苏慎他们三个一样伤势得到了自愈，还是和谢缘一样，不受时间倒流影响。
　　姑且排除他不论，只拿谢缘来说，一起来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完整经历同一件怪事，到最后居然呈现两种不同的结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某种程度上，谢缘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说来可笑，连有外挂玉石的谢缘都做不到的自愈，他们三个居然做到了。
　　伤势自愈……
　　苏慎来来回回默念这四个字，突然心脏停跳了一拍，脑子里豁然开朗。
　　时间倒流后他们全都没有返老还童，那是因为他们不属于这个空间，他们的年龄是由现实世界中的时间线决定的，现实世界里的时间正常流逝一日，他们的年龄就一日不会出现异常。在这个前提下，再说回所谓的伤势自愈，就比较容易想通了，来这个空间受的所有伤，都是由这个空间的因果关系造成的，一旦时间倒流，因果关系回到未建立之前，那伤自然就不存在了。
　　也就是说，属于哪个空间的部分，就必定服从哪个空间的规则。而谢缘的伤之所以还在，说明她身上有某种力量，令她可以抵抗现实世界外其他空间规则的约束。
　　会是字帖的关系吗？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程养仙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喉咙里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苏慎背脊一寒，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程养仙说道：“我和谢缘，跟你们不一样。”
　　苏慎站起身，心想果然如此，程养仙应该也是不受这个空间约束的，正要说话，就听对方继续说：“我和谢缘也不一样。”
　　不一样？
　　苏慎陡地想起了那个年轻版“程养仙”，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心底窜了出来，难道程养仙是属于这个空间的？他来自那个年轻人所在时间线的未来？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貌似是程养仙这种人能办到的。
　　所以他们没跑错空间，是跑错了时间点？程养仙在那儿忧郁地看天看地，只是在烦恼怎样才能回到这个时空下的过去，也就是蓝衣女人所在的几百年前？
　　那即是说，未来的人是可以回到过去的，会不会和谢缘联系的未来人，此时也嫌弃字帖沟通的低效率，正在想办法亲自来找谢缘呢？
　　那还费力不讨好地祷个球阵啊！一开始就踏踏实实地把这力气用在亲自穿越到过去上，不好吗？
　　跟所谓的时空扰动一样，明明是想把事情变好，结果还人为干涉让它变回去，用这什么祷生阵的人，是那么儿戏和轻率的吗？
　　如果这个人是严一楠，那么精打细算一人，实在无法让人把他和儿戏轻率联系在一起。
　　他姥姥的，真是年少不知世事艰险啊，他得为之前的狂妄道歉，居然想让谜团来得更猛烈点，他脑子一定是被屁崩过了。这下如愿了吧，才过了几个小时啊，谜团就跟山一样，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山还紧连着一山，绵延不绝，千条丝万缕线，缠缠结结，只要想不通一点，其他统统都别指望想通。
　　这时，一个拍花的小姑娘太过专注，后退时不小心崴了一脚，程养仙背对着她，却好像后脑长眼一般，回手扶住了她。小姑娘连声道谢，他也没回头多看一眼，只是看着苏慎道：“你不用想了，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苏慎一惊，心说这人还会读心术吗，便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现在离真相不远了。”
　　这是瞎话，他可不能露怯。
　　程养仙摇头道：“那是表面上，看似离真相不远，实际上，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应该离真相更远了。”
　　树荫在头顶上微微摇动，枝杈芽叶间漏下来斑斑点点的阳光，晃得人眼花。程养仙站在阶下，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目光疏疏，苏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人不该穿长袖牛仔裤冲天辫，那样的盘正条顺，得搭那种古风造型才有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