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28、第四十一章（2）

　　谢缘坚信自己是人，抬手敲打墙面——虎口贴上墙时，墙面才影影绰绰映出点影子，她猜测会不会是甬道里刷了什么涂料，只有覆盖这种涂料的东西才能被这面玉墙照出来。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阵脚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发生，没必要太往心里去，一惊一乍的，没心脏病也吓出心脏病了。她当即沿着通路快步拐到另一边，发现红光已经照不到这边了，整条道笼罩在淡淡的青光下，光是从前方照过来的，从这个位置看去，雾融融一团，无法辨别距离，但是这个光很像自然光的色调，这让她心里有了些鼓舞。
　　她脚下不停，走了几步后不禁纳闷，这里的设计者是天花板装饰爱好者吗？
　　只见不远处的拱顶上悬挂两只青铜铸造的三足乌，左首那只仰着头，嘴里衔着一枚果实，姿态傲慢得意，右首那只则垂着头，微微凸起的眼球似在注视着地上的谢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鸟的眼睛都像是在和她对视，并且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哀苦。砖顶上安有两根青铜支架，分别与两只鸟的背心相连，将它们固定在半空。
　　双乌高悬在谢缘头顶，不好观察，谢缘脖子都快仰断了，还是什么也没看清。她只得放弃，不太甘心地从它们底下走过，看了看前方的路，是笔直延伸着的，但她吸取教训，不敢轻易下定论。
　　向前走出几步，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三足乌。此刻换了个方向看，仰头的鸟位于右首，低头的鸟则位于左首，双乌静静地吊在拱顶上，没有半点异样。她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转头回来，继续走她的路。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心里的疙瘩又促使她回头去看，这一看就出大问题了，那两只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互换了位置，变成了仰头鸟在左，低头鸟在右。
　　是什么机关吗？
　　谢缘紧张地左右看，脑子里不由闪过那种墙面开孔射出箭雨的场景，接着又想起以前羽绒服上扎满压扁的箭簇头的样子，心道真有箭射出来，玉石也能救她的吧。
　　想着便淡定了不少，她等了会儿，再抬头看鸟，愕然发现它们又悄无声息地换回去了！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见怪不怪，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谢缘吸了吸鼻子，飞快转身，一边默念着四字成语催眠自己，一边埋头赶路，可她很快就忍不住了，再次回过头去。
　　两只三足乌已在十多米开外，模样已经看不太清了，但姿势还是能辨出来大概。这一次，它们没有再交换位置。
　　她不信邪似的走半步，回一次头，像跟青铜鸟玩起了“写王字”游戏。
　　青铜鸟是没出异状了，出异状的另有他物。
　　她来回转头的时候，身后和身前这两个方向，总有一个方向是暂时脱离视线的，而且一个方向在眼前晃过去的瞬间，视网膜里会留下残影，所以当她的视线离开身前空荡荡的甬道，准备转回青铜鸟所在的方向时，视网膜上未及散去的影子犹如头孢加酒，差点让她心梗。
　　路前方有人！
　　是、是那个蓝衣女人吗？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个穿蓝衣的人，严谨点说，那三个人都没穿蓝色的衣服。
　　谢缘心里骇笑，这一波接一波不知疲倦地给她制造惊吓，祷生阵的阵脚八成是小孩变的吧，这调皮捣蛋的劲完全不输何洋小时候。
　　刚才还跟自己说了不能往心里去，说到就要做到，一次做不到，后面次次都会做不到的，她不能纵容自己。于是她使劲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转头。其实做转头这个动作的时候，她还卑微地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和那对青铜鸟一样，转一次头变换一次，前方出现的三个人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终究还是叫她失望了。那三个人影并没有消失，反而在青光里越来越清晰。人影身上好像起伏着白色的光芒，随着他们渐渐显形，白光也亮了不少，把原本偏灰的青光稀释得犹如蛋清一般。
　　如果没有人影，那这不断明亮起来的白光无疑是光明和出口的象征，谢缘一定毫不犹豫扎进去。
　　部分影子被投射到了就近的甬道砖壁上。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大，满满当当，顶天立地，气氛相当诡异。
　　人影一动不动，仿佛塑像，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倾轧过来。看着眼前的怪象，谢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近一探究竟。
　　出乎意料的是，人影所在的位置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近在咫尺，她走了半天，始终没走到目的地，回头早已经看不到青铜鸟了，证明她不是在原地踏步。
　　恼火之下，她逆反心起，脚步变得愈来愈快，终于在各种情绪爆发的临界点，来到了人影边上。这下她看清楚了，所谓人影的确不是真人，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塑像，而是一组冰雕的造像。
　　三个面目模糊、身体细节更模糊的人像坐在凳子上，围住一张其貌不扬的矮桌，人像手中各拿一只玉石材质的酒杯，半透明的浅红色杯中，盛着深色的液体。矮桌右侧还有两个紧挨着的凳子没有摆放人像，空置在那儿不知有何用意。在这组造像的斜后方，赫然有两道门隐于白光之中。仔细一看，门都是敞着的，白光原来是来自门内，人像因为用冰雕成，所以光能透过它们的身体，加上各种复杂的光学效应，远看就像是它们发出的一般。
　　谢缘在人像边上站了一小会儿，并未觉得很冷，就忍不住在人像肩上触碰了一下，发现不是冰做的，但光靠触感判断不出是什么材质，她一开始怀疑是水晶玛瑙那一类，可这人像是整料雕琢，透如冰晶，对光细看内部全无杂质纹裂，比冰还干净，她想象不出找到这样的料子难度有多大，不禁在心里感叹，单就这个阵脚来说，青铜、砖画、玉墙、玉人、玉杯，哪一样挑出来都是不出世的宝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