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27、第四十一章（1）

　　谢缘不敢再看，打了个寒噤，转头去看身后砖墙上有没有同样的雕刻，一看果然有，便深呼吸了几下，退后一步，想着先大致扫一眼，太恐怖的就果断不看。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明智的，她就草草扫了一个来回，心脏就咚咚狂跳。这幅画的骇人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正对着的也是个正在受刑的人，还是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全身上下密密麻麻被钻了无数小孔，表情不能说是痛苦，是已经麻木到了极点。
　　对女人脸部细节的雕刻堪称鬼斧神工，谢缘不经意和她的眼睛对上，就像孤独活了上千年，悲凉孤寂之情一瞬间跃然心头。
　　甬道里阴冷，谢缘身上穿得潦草，手脚早已冻麻，可看了这两幅砖画后，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汗。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双臂搓了数下取暖，目不斜视地笔直向前走去，虽然没往两边看，但余光告诉她，墙上的砖画绵延不绝，红光笼罩下，似乎阴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跳，证明画里涉及到的元素在不断增多，元素越多，场景越逼真。
　　是不是应该压下恐惧，好好去看看那些画？说不定答案就隐藏其中。
　　谢缘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嘀咕，理是这个理没错，但她真的太害怕了，迟迟下不了决心从头看起。
　　正进行着天人交战，她忽然看见前方拱顶上挂着什么东西，个头不小，造型一时难辨，不由停下脚步观察。等了一阵，见那东西纹丝不动，估计不是活物，她便大着胆子走近。
　　原来是一尊固定在顶上的倒挂小鬼雕像，青铜材质，面目躯体栩栩如生，非常精细复杂，应该是失蜡法铸造的。小鬼身上缠绕着许多人手形状的长条，长条上有几组一重复的井字形凸纹，很像蛇的鳞片。
　　这尊青铜像上的造像细节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如果换个心境，谢缘可能还会一点点慢慢研究，但现在她只觉得莫名瘆人，鬼脸看久了，总有种下一秒它就活过来的古怪感觉。
　　雕像的手细长如筷，垂直伸向地面，手里抓着一片东西，厚度大概一两厘米，离地的高度和谢缘的视线持平。整个小鬼雕像的表现重心应该就是这片东西，工匠在设计小鬼造型的时候，刻意营造了一种手里东西很重的观感，小鬼很吃力地抓着它，小鬼身上缠绕的手也很吃力地想抢夺它。
　　谢缘矮身凑近，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其实她心中已经隐有所觉，但总要眼见为实。
　　果然是面镜子。镜面冲下，上面糊着着厚厚一层褐色的硬质物体，像是什么粘稠的液体干结在镜面上，还保持着凝固前将流不流、将滴不滴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偷工减料了，这面镜子虽然直径三倍于肇林山镜子，但镜身单薄，如果小鬼没拿住，摔到地上没准就四分五裂了。
　　谢缘想了想，踮脚伸手去够镜子背面，果然摸到一个圆润的物事，但她没把它抠下来。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这会儿鬼门关点数没点到她，她非硬凑上去的话，就真的太作死了。
　　有件事她没跟夏澜说。那日从落霞泉出来，她被卡在山缝里，看上去好像那儿原先就有个狭窄细长的通道，她是爬的过程中力竭了，没法靠自己爬出来，得靠夏澜拉一把才行（夏澜的确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薅了出来），实际上，是那条缝在拼命合拢，那座山真的想夹死她。
　　和肇林山突现地裂、差点要了她老命这事放到一快来想，就不难明白其中的原因——这大约是种保护机制，阵脚不想被人拿走玉石。
　　偏偏玉石又矛盾地要保她命，于是前两次都搞出了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既没弄死她，又使她光靠自己逃不走。
　　所以这一回，她得有所取舍，玉石她已经有了，犯不着再贪心拿一枚，像盲钟幻觉这种厉害到需要两枚玉石来制衡的东西应该不多，不需要她未雨绸缪。
　　最重要的是，拿了以后万一空间有变，程养仙的计划泡汤，她内疚都来不及了。
　　主意已定，谢缘绕过镜子，继续往前走，经此一岔，砖画已经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红光渐渐稀薄了下去，她猜自己可能不知不觉快走出光源的照明范围了。
　　这条甬道没有支路，目所能及的地方也没有拐弯，一直向前不知道通到哪里，地底藏着这么大的一段空腔，居然没被现代仪器探测到，它上面几个朝代摞叠的年代层都被发掘出来了，唯独它还不为人知。
　　谢缘脚步加快，甚至想小跑起来，这鬼地方够冷的，冻不死人但会冻伤人，等下她还没找到出口，人就得低体温症了，出现意识障碍的话，就收收心困在这里养老吧。
　　走了没多久，她突然感到头皮一麻，全身像过电一样，打了个发自内心的冷战。老天，这条甬道并不是直直通向前方的，她走到底了，而甬道以左边的砖墙为拐点，折了个180度的弯，掉头通向了别处。
　　甬道修建得弯弯折折，这原本没什么好惊讶，谁叫人家就是这么布局的，真正吓到谢缘的是，她居然走到底了才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
　　甬道拐弯的尽头处不是一堵砖墙，而是一整面玉墙。说是玉，但和玉还不太一样，这种材质有一定的反射光的能力，能照出现实中的景象，不过跟现代的镜子比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之所以能骗到谢缘，原因之一，恐怕是甬道里极为勉强的照明条件，人眼在红光下本就容易疲惫，而这红光又逐渐昏暗，造成视觉欺骗轻而易举。
　　还有个原因，也是真正令谢缘通体发毛的，就是这面墙上竟然没照出她的人影。
　　乖乖，闹了半天，她是个无形无实的幽灵吗？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笑声诡异地在甬道里回荡开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