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78、第三十二章（4）

　　这边谢缘腹诽完，那边夏澜就立定不走了，把行李箱拖到路边的树旁，借粗壮的树干挡住箱子。谢缘旁观，猜测她是怕路势颇陡，一松手行李箱就咕噜噜滚下去。
　　她走回谢缘身边，借着手电的光，认真打量了一下谢缘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的玉石呢？”
　　谢缘从脖子上扯出来：“在这。”
　　“借我一下。”夏澜摊开手，示意道。
　　谢缘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稍有犹豫，但仍是把东西放到她手心里。
　　玉石在手电光下更像一枚剥了壳的半熟鸟蛋了。深红的色线凝在中央，毛细血管一般，给人一种其中藏着微弱生命的错觉。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皆大气也不敢出，一道静静地盯着这小小的物事。一缕风从耳后溜过，惊起鬓边的发丝，玉石里的红线倏地颤了一下。谢夏二人不禁抬眼互看，面面相觑。
　　情景诡异，谢缘心头浮起一丝异样，似乎和什么东西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她和即将发生的事仅差一声不及细想的喊破。
　　便在这心念起伏的瞬间，夏澜手指一合，捏住拳头，而后转身扬手用尽全力一抛。谢缘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掰开一看，掌心内已经空空如也。
　　“你干什么？！”谢缘急怒攻心，抓着对方臂膀的手忍不住使了全力，恨不能将那纤细的骨肉捏碎了似的。
　　这玉石虽然是顺手牵羊得来的，是吉是邪还没个定论，但总归保了她好几次命，某种程度上，她心里是珍惜胜于提防的。冷不防被人丢了，还是丢入山海，任谁都明白，想再找回来的难度堪比时光倒流。
　　夏澜好像没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盯着谢缘道：“玉石还会有的，记得拿，还有，记得全程录像。”说着，把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
　　谢缘憋着气，曲着手指不肯拿，可夏澜不依不饶，非要她收下。她没忍住低头去瞧究竟是个什么宝贝，一看之下顿时语塞，居然是个充电宝，几万毫安的那种大个头。
　　“你……”
　　寒光闪过，夏澜趁她分神，抽手从兜里摸出一柄小巧的折叠水果刀，快准狠地照谢缘心脏位置扎下。

　　啪。
　　一滴水砸在嘴角，谢缘下意识一舔，嗯，甜丝丝的，味道不赖。
　　谢缘猛地睁开眼，捂着心脏所在的左胸口弹坐起来。她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往自己上半身细细照了一遍：衣服破了口，饶是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都不顶用了，人稍稍一动，冷空气就呼呼钻进去。
　　这种冷，和被刀插个对穿的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谢缘自信自己能一秒区分。
　　似曾相识的经历让她很快冷静下来，手渐渐不抖了，握力也渐渐恢复，她从地上拾起充电宝，正面反面看了看，貌似没摔坏，又在周身附近扫了一圈，只见地面坑坑洼洼，不少小坑都蓄满了水，溢得一地湿漉漉的，又潮又阴。手电筒头朝下栽在水坑里，她捡起来拨动开关，四下里陡然生光。
　　有光有电，开了个好头。大概率又掉进石道里了，谢缘不着急站起身，关了手电，将自己再度投入了黑暗。
　　夏澜眼都不眨一下地举刀相向，第一刀就是奔着置她于死地的方式，是憎她入骨，恨不能杀她而后快吗？绝对不是。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即便谢缘看走了眼，没发现夏澜是个很会记恨人的小气鬼，杀人这一步，也不是什么人都轻易敢走的。
　　看夏澜那下手利索、有计划有目的的架势，谢缘不用搜肠刮肚就可以下结论——夏澜深知在阵脚附近，谢缘是死不了的，不仅死不了，更会触动某个无形的机括，将人吸入阵脚内。在找不到入口的情况下，这一招的确有惊无险，最合适不过。一上来把玉石丢掉，也不是没事故意找茬，而是不希望玉石离得过近，先阵脚一步采取防御。
　　可这就怪了，谢缘为了解释林茵的事，是和夏澜提到过，当时生命垂危之际如何进的肇林山那个地道，但她并无印象提过“玉石能救命”这一节。夏澜扎她一刀合情合理，丢她玉石就莫名其妙了。难道是她连日来遇到太多大事，长时间精神悬于一线，有些事忘记了吗？
　　代入夏澜口中前因后果的角度，祷生阵是串连过去的阵法，它的阵脚是阵法构筑的支点，阵脚里的玉石可以是每个阵脚的心脏，也可以用于辅助维持阵脚的稳固，甚至可以用来当装饰当象征神权意义的标记，但竟然还可以用来保命，这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吧。
　　祷生阵打破时空壁垒，勉强能归咎于宇宙里某个没被人们发现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奥秘，那玉石呢？这么玄乎的玩意儿，估计得仙侠小说作者来才兜得转。
　　谢缘不信那本古董书上有讲到这些，除非书作者就是个小说家。要真写了这些，夏澜看到了，还能信这书里的说辞？
　　现在想来，她是真的好奇，古代流传下来的书会用什么词来描述“宇宙”、“时空”、“自然法则”、“物理”等等这些概念，非但要描述出来，还得和古时候的神学玄学划清界限，再和现代的科学概念无缝衔接，不然夏澜必须是脑子和屁股长倒了，才十数年深信不疑啊。
　　她孤零零坐在黑暗中，思索了半天无果，便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对夏澜这个人的看法上。
　　虽然知道夏澜并无恶意，只是情急之下不能旁顾，知道她的心可能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当前对自己而言最要紧的事，也可能很大，大到默认被“牺牲”的人不会往心里去，默认身边的人既然能包容她的个性，相交为友，那就同样能包容她的一切出格行为，并能一眼看穿她的本意，她的动机。
　　但谢缘还是如鲠在喉，想起来那一幕就止不住地心寒。
　　这一次虚晃一招，下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