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烈日[西幻][正文完结]》负千山

35、迪特尔

　　显而易见，先发制人这个道理，在无数战争案例的反复证实之下，早已成为了西部的博弈者们铭记于心的准则。
　　在神殿将要与卡达安王国联手这一消息还只是一个传闻之时，以加贝托为首的五国联盟以雷霆之势向卡达安王国宣战。
　　以早已荒芜的伯威夫王国为战场，卡达安王国面临着同时来自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压力。

　　位于卡达安王国最南方的堡垒城市里底亚，黑色的外墙上满是血色的痕迹，蜿蜒着滴落在城墙根部的土壤里。
　　城墙之上，面色沉郁的黑发君主双手撑着黑色的石质墙面，眼神紧紧的锁定着远方的土地。
　　顺着他所支撑着的城墙向下望去，高大巍峨的墙壁上早已不复最初森然冷硬的平整，乍然望去，崎岖的伤痕如蛛网般攀附在城墙表面，浓郁的血腥味儿冲天而起，直逼到欧恩·卡达安的面前。

　　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一览无余地平铺在他的面前，穿着熟悉甲胄的尸体们印在他的视野中，映着这位几乎从未尝过失败滋味的君王眼中血丝弥漫。
　　他侧过头，声音几乎在齿缝间咬碎再挤出来：“加贝托的军队已经退回去了？”
　　在他身后，身披血渍的将领头颅微低，哑声回答：“是的。不仅如此，荷努特等的军队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快速撤离，已经回到了各自国境内。”

　　毫无疑问，他们打的就是闪电战的主意，赶在欧恩到达之前就以雷霆之势攻打这座边境城市，又在收割战果的前一刻狡猾地退出卡达安，让欧恩所率领的军队扑了个空。
　　等他到达这里之后，迎接他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血色平原，以及里底亚那残破的城墙。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某种宣言。
　　加贝托用他们的行动在向欧恩传达着一个讯息：他们不会因为神殿与卡达安的合作便就此退却，正相反，他们绝不畏惧神殿的长矛。

　　欧恩直起身子，凛冽的风吹动他的黑发，在有些昏黄的天幕之下舞动着。他在某一瞬间彻底平静了下来，被加贝托联盟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件事似乎已经不能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传信安多尔殿下。我想，恐怕我们要比预料中更早地合作了。”

　　黑色的乌鸦如同一道剑光划破不甚明朗的天幕，直直飞往林涛汹涌的帕法尔之中。这座昔日只属于兽族的领地曾经无比神秘，就连人类豢养的最为矫健的猎鹰也不敢飞入这异族掌管的领空。
　　而如今，轻盈的禽鸟毫不犹豫地投身于幽暗密林的上空，却再也没有什么生物能够在空中截杀这只人类的信使。
　　这里，早已属于人类。

　　黑鸦的羽毛自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在触碰地面的下一秒就被马蹄踏进了地面厚厚的草木中。
　　马上，安多尔伸出手臂接住了这只远道而来的乌鸦。
　　他取下鸟爪上的纸筒，在迅速获得上面的信息后，嘴角微微勾起。

　　赫洛亚转头看了眼他。

　　自那日从摩拉杉出发，他们已经在帕法尔中走了三天。鉴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乃是位于更北部的卡达安王国，即使是从没有国家阻拦的帕法尔取道，他们至少也要再走上三天才能到达卡达安的南部边境。

　　经过了这几日的行军，就算是安多尔也不可避免地有些风尘仆仆。他的黑发此时被藏在斗篷的兜帽之后，露出的半截下巴线条有些紧绷。
　　察觉到了赫洛亚投来的目光，安多尔无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是卡达安国王的传信。”他解释道。“我们大概要改道了。”

　　……

　　早在摩拉杉建立之前，伯威夫早已在神殿的帮助之下疏散殆尽，因此，尽管背离故乡，但至少伯威夫人将不会再在战争的余波中失去生命。
　　在伯威夫的王室抛弃人民逃离自己的国土之后，大多数被留下直面了战争的伯威夫人也都选择了抛弃自己的君主。达特矛斯建立之后，这些伯威夫人很多选择了奔赴摩拉杉，成为摩拉杉新城的居民。
　　现在的伯威夫，只剩下残破的建筑立在空荡荡的原野上，这座原本就被大国环伺的弱小国家最终还是消散在了战争的硝烟之中，即使日后战争结束，也很难说伯威夫是否还能有机会被重新建立。

　　当然，只有在还未到达伯威夫时才有人回去感慨这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对于那些还留在如今被称之为伯威夫荒原的人们来说，横亘在眼前的最要紧的事情，是能否从下一场战争中存活下来。

　　迪特尔，这座位于伯威夫荒原和帕法尔之间的王国是加贝托联盟五国之一。毗邻帕法尔的国家位置并没有为这个王国带来什么优势，反而使他们成为了西部大陆的边缘国家。
　　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迪特尔与加贝托王国就已经建立起了长久的合作关系，因此，在加贝托提出对抗卡达安王国的设想之后，迪特尔几乎是立刻就响应了加贝托的提议。
　　即使是在如今的五国当中，加贝托与迪特尔的联系依然是最为紧密的。

　　深夜，迪特尔边境。
　　自从前几日的突袭里底亚战役之后，伯威夫荒原周边的国家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警戒。

　　欧恩·卡达安残暴之名遍布西部大陆，与之一同为人所知晓的是卡达安铁军的所向披靡。若不是他们一方盟国众多，谁也不敢独自对上欧恩·卡达安的军队。
　　而就算是一拥而上，在里底亚取得了相当大的胜利，他们也没人敢因此放松欢呼。因为他们都清楚，那是因为那支铁军并不在那儿。

　　就在前夜，欧恩·卡达安抵达里底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几个王国。
　　没有人能够肯定地说，欧恩·卡达安不会愤怒地率领军队推平某个国家的边境。因此，就连守城军队中最小的兵卒都清楚，每一个夜晚，都暗藏杀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国家不会成为铁军马蹄下的废墟。

　　迪特尔的边境就位于平原，和里底亚不同，这里没有险峻的地势可以作为抵挡，一旦铁军来袭，他们面对的将是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
　　守城军官马卡斯不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了，可在他几十年的从军生涯中，从没有哪个军队能像铁军这样，在未曾来临之前便给他这般厚重的压力。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凝重地眺望着里底亚的方向，在他身后，有隐约的林涛声传来。

　　这座迪特尔的边境城市与迪特尔的其他城市并不相接，因此，它一面与伯威夫荒原接壤，一面则是高大的密林，直接与帕法尔相接。在十几年前，这里还属于伯威夫，而今日，迪特尔的军队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守卫着这片土地。

　　已经是下半夜了。马卡斯想。按照欧恩的指挥习惯，他很少会在这种时候发动攻击。
　　马卡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休息一会儿。迪特尔的援军要到后日才能抵达这座远离国土的城市，他必须抓紧机会养精蓄锐，等待援军的到来。

　　他转过身，通向城墙之下的道路就在眼前，但他的目光却被更远处的动静吸引了。
　　站在城墙之上，极高的位置使得他的视野可以越过这座城市，一直看到城市的另一端。
　　就在那里，树木的顶端在夜色中微微晃动，这股律动仿佛烙印着夜风的足迹，从密林深处一直延伸到城市边缘。
　　冷调的月光洒在树梢，蜿蜒的波涛如同起伏的海面，在一片黑暗中氤氲着未知的危险。

　　马卡斯瞪大了双眼。

　　在话语出口之前，他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上了一旁的警戒装置。
　　随着他的动作，焰火伴随着一声尖啸窜入夜空。在半空中爆开，一瞬间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市，仿佛一瞬间白昼降临。

　　在刺目的火光之下，穿越丛林的银白的甲胄反射着令人为之胆寒的冷光。
　　下一刻，更加耀眼的光芒从林中亮起，末日般的光辉笼罩了这座城市。

　　他的声音淹没在尖啸之中，却令每个能够听到的人心神巨颤。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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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已经越来越不会起章节名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