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烈日[西幻][正文完结]》负千山

26、偏爱

　　收起信件，安多尔面色如常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赫洛亚。

　　他们此刻正在神殿后的书房里。
　　这里是专属于他的空间，平日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赫洛亚可以长久地待在这里。

　　为了这位以太阳为本源的神使，他在建造神殿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要将窗子开大。
　　建造这座神殿的人显然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几个条形的落地窗错落着，几乎占据了靠近中庭的半面墙。每到正午，强烈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射到中庭，也会将那强烈的光线折射进这间静谧的书房。
　　中庭的喷泉尽职尽责地将清澈的水喷洒向空中，那些偶尔洒出的水汽将周围的草木洗得越发葱郁，映照进书房里，毫无疑问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而不负安多尔的悉心设计，赫洛亚果然很喜欢这间书房，因此他们的日常往往变成了一个处理公务，一个安静地晒着太阳。

　　而收到了回信的今天，他们难得地一同坐在书房更外侧的小厅里，看着安多尔细细地看完了这封回信。

　　欧恩·卡达安的应承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君主的敏锐。
　　看起来他倒像是发觉到了什么似的。但安多尔并不打算针对他的试探做出任何反应。

　　他拯救了摩拉杉，建立了达特矛斯。谁又能来质疑他呢？

　　安多热笑着和赫洛亚大略转述了一遍，引来赫洛亚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答应了一同出兵兽族？”
　　“没错。”安多尔将绿晶项链一同塞回信封。这转移了赫洛亚的注意力。
　　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卡达安国王给你的礼物吗？”

　　安多尔手中的动作一顿，又将项链取了出来放在掌心。
　　他摇了摇头。“不，这是我进入贝卢黎之前的东西。他把这个寄来只是为了动摇我罢了。”

　　“动摇？”
　　这位神使既不明白信仰的意味，也不懂得世俗与神殿的冲突，因此也自然不能理解作为潘布尼安的过去之于安多尔意味着什么，又能够动摇什么。

　　安多尔并无意和他解释，转而问道：“你喜欢吗？”

　　赫洛亚眼神转向他的掌心。
　　在那里，被雕琢得精致无匹的珍贵宝石正将翠色的光芒投诸于墙面，波动流转的色泽仿佛梦幻。

　　“喜欢。它真的很美。”

　　安多尔抿唇笑起来。“这枚绿晶采自极北寒地，珍贵而稀少，不管是成色还是大小在同类水晶里都非常少见。”他抬起头，直视着赫洛亚的双眼。
　　“如果不是颜色不对，它美得像你的眼睛一样。”

　　赫洛亚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但接着便点头谢过了他的称赞。
　　“神明用克兰利斯群岛深海的颜色做成了我的眼睛。神说那里的蓝色是整个费加尔最美的。可惜我虽然生于那里，却不曾见过。”

　　“克兰利斯群岛没有太阳。神明一定是费了大力气才将你造出来的。”安多尔拉过他的手，将那条项链放进他的掌心，犹如放进一汪碧色的湖水。
　　“神明一定十分偏爱你。就像我一样。”

　　他的目光柔和，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海妖出没的海域，充满了危险却令人向往。

　　赫洛亚闻言一怔，接着暗暗地苦笑了一瞬。
　　像偏爱他那样偏爱自己？
　　他从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那时的赫洛亚还不曾意识到，他完全错误地解读了这位殿下的意思。
　　等他开始认知人类的感情并隐约有所感知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不管如何，在得到了卡达安肯定的回复之后，安多尔就开始着手于兽族之战。

　　圣殿骑士的作风一向是刚猛无俦，而自从来到西部之后他们尚且没有进行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对战，这使得几位将领已经很有些跃跃欲试了。
　　他们自从得到了要清扫异教徒的消息之后，就开始了深林作战的训练生活，一度使得许多骑士几乎要不顾形象哀嚎出声。

　　而就在这之后不久，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贝卢黎的增援向南绕过南部大陆，从摩拉杉后方赶来，不日就将抵达摩拉杉。
　　这支增援的队伍本就是在贝卢黎的安排中的，但因为安多尔计划上的安排，直到这时也才刚到。

　　与此同时，在神殿派出去的牧师的号召之下，无数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们纷纷向着摩拉杉赶来，这不仅包括在加贝托诸国包围圈中的那些小国，更包括参战国中某些不愿卷入战事的人们。
　　他们中有很多本就是光明的信徒，更多的则是在这场灾祸中受到了光明的感召，开始信仰神明的难民们。

　　为了安置他们，安多尔又开始忙着安排扩建摩拉杉，似乎有将摩拉杉外面再建上一圈，再模仿贝卢黎的形制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他很快又调整了计划，在摩拉杉之外建立起了一座从城，从摩拉杉开辟了一条通道直通向这座从城。
　　自此之后，摩拉杉原址被称为旧城，而新建立的那座则被称之为新城。

　　西奥多城主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一贯的支持者，汉德家族中的成员已经所剩无几了，也可能是终于在这场极大地改变了摩拉杉的历史浪潮中，认清了自己的脆弱。

　　不管如何，他暂时地老实了下去，关闭了西奥多府的大门，谢绝了一切社交活动。

　　反而是西奥多的女儿莱莉雅，不知是不是开始信仰了光明的缘故，总爱往神殿跑。安多尔在外忙碌，因此反而是赫洛亚总是被莱莉雅抓住聊天。

　　她表现得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一派纯然的贵族风范。一贯无聊的赫洛亚并不介意和她多接触一番，以此来增进对人类社会的认识。

　　时间总在忙碌中流逝得极快，在赫洛亚懒洋洋的生活中，不知何时，一支崭新的军队被安多尔训练了出来。

　　那是由摩拉杉新旧两城的居民组成的军队，尽管在武力上并不能和圣殿骑士相提并论，但也算训练有素。

　　而安多尔自此也正式成为了摩拉杉的实际掌权者，神殿的政务和城中的政务一道如水般流入他的书房，来来往往的侍者使得书房不再安静，赫洛亚只好再去寻些别的去处。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安多尔找到了坐在花园里的赫洛亚，平静的神色压抑不住他暗藏的兴奋，那双碧眸里面仿佛有某种火焰在跳动。

　　“赫洛亚，”他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夺回我们的帕法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