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烈日[西幻][正文完结]》负千山

25、卡达安

　　一场瘟疫过后，整个摩拉杉元气大伤。

　　西奥多城主试图在后面做些小动作，但安多尔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一场瘟疫，连自己都能搭进去，西奥多城主的无能程度尚在他的预料之外。

　　比起和这群故步自封的旧时遗物勾心斗角，他更愿意将眼神分给摩拉杉之外的某个地方。
　　——兽族。

　　将西部的地图摊开来，大片的绿意掩盖了过半面积。占据了大半个帕法尔的异教徒，龟缩在深林的怯懦者。

　　安多尔眼神凉了下去，转手执起笔，在一旁的信函上匆匆下笔。
　　最后，他笔尖顿了顿，伸出食指，在落款处点了点。一道光芒一闪而逝，隐没在羊皮纸面之下。

　　他敲了敲桌面，守在门外的骑士推门进来。
　　“送去卡达安王国。”

　　那骑士闻言有一瞬间的惊诧，抬头看了眼圣子，但很快又将眼神收了回去，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门刚微微合上，一双素白的手抵住了它。

　　安多尔有些意外地抬起手，门外，一身素白长裙的莱莉雅·西奥多正对着他盈盈行了一礼。“日安，安多尔殿下。”

　　安多尔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笑意不动声色。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门旁。
　　“日安，西奥多小姐。”
　　对上面前少女如水的目光，他的神色如常。“您特地来此处，是有事吗？”

　　她对安多尔直来直去的问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这样看似客气，实则丝毫不贵族的问法，她也只是低头抿唇一笑，依稀之间一抹薄红飞上脸颊。
　　“殿下近日公事劳累，我奉母亲的嘱咐，特地准备了摩拉杉特有的茶点。”

　　说着，她转过身，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银色的餐盘。
　　餐盘上，两杯茶正悠悠飘出热气，一边，几分精巧的点心点缀在花瓣做底的盘子中。
　　“这是摩拉杉的特产，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说着，她微微侧身走进书房，在一旁的小桌上放下餐盘，转身看向安多尔。
　　“不知道殿下可否赏脸，品尝一下？”

　　安多尔笑意淡了淡，走到桌旁。
　　“多谢西奥多小姐的好意，但我私以为，与其动些不该动的脑筋，不如想些别的脱身手段。不是吗？”

　　莱莉雅面色苍白了一瞬，强自镇定道：“殿下在说什么？”

　　“西奥多小姐不必装傻。”
　　他面上冷淡，可莱莉雅却觉得这仿佛才是真正的安多尔。

　　那位时刻带着笑的圣子像是一个面具，遮盖住这位殿下原本的性情。
　　而或许是她在他眼里过于不值一提，以至于这位殿下甚至懒得再向她伪装什么。

　　“您和西奥多夫人的算计，我心知肚明。但是我不妨先给您一个忠告。正如西奥多家主一般，人们往往容易过于高估自己。神明要求我们时刻保持谦逊的品质，看来您并没有放在心上。”

　　莱莉雅强行挤出的笑意一僵。

　　他语气温和，措辞也并不激烈，可言下之意却明明白白。
　　——不自量力。

　　她面容姣好，即使是在贵族小姐中也该属头一份，此时这样明明白白的鄙夷她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甚至于与她周旋一番都懒得做，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截断她的所有想法。

　　一瞬间，某种强烈的不甘压过了羞耻，从心底慢慢蔓延上来。
　　她莱莉雅·西奥多，究竟有什么不好，竟让他连多看一眼也不愿？

　　莱莉雅微微俯下身，将其中一杯拿起来，低下头轻抿一口。
　　她姿态优雅，一举一动都显现出长久以来贵族礼仪的熏陶，低下头时一截白皙的脖颈从发间露出，线条优美一直滑到背部，缩进脊背那道隐约的缝隙里去。

　　一口饮毕，莱莉雅将杯子放了回去，杯沿上，一抹红色的印记隐约透出几分暧昧。
　　“殿下何必如此？”她笑了笑，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这茶我费了不少工夫，还请您赏脸尝尝。既然殿下还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的神色恢复了自然，仿佛刚才变了脸色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莱莉雅动作优雅地行礼告辞，大门闭合，只留下一抹茶香留在房中。

　　安多尔皱了皱眉。

　　西奥多家主愚蠢，他不曾放在眼里过，而西奥多夫人母女两人纵然还算有几分聪明，但却算不上智慧，他虽不会为难两个弱女子，却也不代表会对她们的某些算盘放下戒心。

　　他还不想成为这两人的跳板。

　　更何况，哪怕是找上梅罗尔，也比把目标定为他来得明智许多。

　　而莱莉雅刚刚的神色……
　　安多尔轻叹了声，回到桌后坐下。

　　不管怎样，总归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随她去好了。

　　摩拉杉的神殿建成得很快，在超凡力量的帮助下不过区区十天，一座雄伟高耸的建筑就在摩拉杉的城中高高矗立了起来。
　　神殿的诸位由此得以搬住“借住”的城主府，正式入驻神殿。

　　因为此次瘟疫，神殿被命名为达特矛斯，意为救赎。

　　而就在达特矛斯神殿正式开始接纳信徒的那天，从卡达安王国传来了那位年轻君王的回信。

　　安多尔当着赫洛亚的面将信拆开，一个物件从中掉落出来。
　　——一条项链。
　　那条绿晶项链。

　　安多尔神色不明地将项链举起，阳光折射在绿晶上，在正对面的墙上投出一道略带寒意的绿影。

　　他放下项链，拿起欧恩·卡达安的亲笔回信。
　　这位君主的措辞不像是国家间的正式公文，反而更像许久不见的老友之间的信件。

　　他对安多尔的来信表示了惊喜，顺带问候了他近日在西部的生活。
　　从他的语气里不难看出，神殿这一系列的行动或许瞒过了自欺欺人的荷努特国王，却并不能隐瞒过他。

　　接着他回应了安多尔的请求，虽然语气里依然看不出对神明的半分敬畏。
　　信件最后，他的几句话意味深长。

　　亲爱的潘布尼安，我想每一个西部的孩子都还记得那些古老的传说。

　　摩拉杉的历史悠久，我们都该记得那里千年以来几乎从不被疾病所扰。看来神明的确站在您那一边，以至于在您进攻摩拉杉的前夕，使得一场严重的瘟疫横扫了这座装备精良、极度排外的古城，不得不敞开怀抱迎接光明使者的到来。

　　但或许正是如此，我才决定接受您的建议。

　　在这般神明的庇佑之下，我想潘布尼安和我都已不再是当初在贝卢黎时的我们，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相见之时，我可以期待一场完全不同的会面

　　但愿您能带给我这样的惊喜。
　　看在帕法尔的份上，我想这一天并不会太过遥远。
　　低垂之月已指示了我前行的方向。我以为，广袤的西部大陆终将回到她的孩子的手中。
　　顺便，或许我还来得及再用贝卢黎的礼仪向您问好。
　　愿神明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