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不去》栎苏生

48、冲突（上）

　　温昀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片刻，又落进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眼睛挖出来般深沉，镇得我有点儿胆寒的冷，半晌，才缓缓放开桎梏我的手指，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说完这句，他的眼神似乎才恢复了正常水准。

　　我看看周围，刚才还动着手的人都停了下来，莫河抱起了昏迷不醒的颜旭缩在沙发上，眼睛却戒备的盯着我和温昀。收敛起最初的失态，我搓搓手，指指他们道：“这两位是我朋友，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盲目参加战斗，我还不知道这战斗是怎么发生的，可笑不可笑。

　　“我也不知道，我刚来，只看到你提酒瓶子砸人。”温昀的面上露出淡淡笑意，像是调侃，更像是嘲讽。

　　我有点发窘，说：“我是气昏头了。”

　　温昀点点头说“谁出来解释下？”

　　“是误会。”马上有人站出来说：“温哥，李哥和那位昏迷的先生在这个场子里认识很久了，他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今天他们又在这里碰上了，李哥知道你要来，没敢和他怎么样，可这位先生老缠着李哥，李哥刚带着他开了个包房，这位先生的朋友就找来了，冲进去把李哥打了顿，硬说我们对他下了药，双方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莫河的面色很不好看，抱着颜旭嚷道：“你们没下药他怎么还不醒？！”

　　“是他说增加点气氛，吃点东西，可能是过量了。”刚才被我踹过的男子出声道：“我正准备给他做急救，没想到温哥的这位朋友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给了我一记猛拳。”说着，他面带委屈的揉着明显肿起的腮帮子。

　　啊，我怔住，是，是这样吗？这个，事实竟然会是这样？难道我刚才真打错了人？我狐疑的目光扫过全场挂彩的人，尤其是在那个揉着腮帮子又捧着命根子的那个人身上停留片刻。下意识的，我又瞄了眼温昀，他也正看着我，眼里竟有些许局促的笑意，这下糗大了。

　　我摸摸头，看看还在莫河怀里昏睡的颜旭，他倒睡得实沉，哪知道我们为他打得这么辛苦，说到底，还是他到处惹腥搞出来的麻烦，真算得上个蓝颜祸水，想到这，我下意识的扫了莫河一眼，有这个保护他心切的男人一道，他们的日子，看来还长着呢。。

　　我干咳两声，大声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你们喝酒了，我跟大家赔罪，既然都是熟人，今天的事就这么结了吧，酒单我买了，你们继续。”

　　在场的几个看着温昀没动，直到温昀略略点头，才沉默的四散开去。

　　我装作没看见，走过去问莫河：“我们走吧，你一人抱得动他吗？”

　　莫河面上的表情僵了僵，说：“没问题。”当然，前提是不去看他已经有些颤抖的双臂，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你抱不动我也不会跟你争的，我的腰可没那么好的承受力。

　　我赔着笑拿了酒单朝外走，温昀走到我身侧：“方蓝。”

　　“恩？”我侧头看他：“还有事吗？”

　　温昀的眸光深深，半晌才道：“很久没看到你了，想和你聊聊。”

　　“啊。。”我有点儿惊讶，不知道上次之后他跟我还有什么好谈的，他不是如此憎恶我吗，怎么还想和我聊天？

　　温昀居高临下的指了指里面的包房：“一起喝两杯？”

　　像是邀请又像是肯定，都到这份上了，再推托就有点拿架子了，我只好跟着他朝里边走，谁知莫河出去片刻又返回来，问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点头：“恩，你快送他回去吧。”

　　“方蓝，颜旭想你送他回去。”莫河一动不动的道。

　　“他醒了？”

　　“没有，可他想，他那么喜欢你，这么作践自己也是为了你，他喝醉了都叫你的名字，你送他回去，他醒来看见你会很开心！”莫河的眼睛看也不看我，说这番话的语速就像小学生背书，表情却坚决得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搞不好他刚才在外面练习了好多次。

　　我又感动又尴尬，他竟能当着温昀就说出这些话来，当真是直得无可救药了，怪不得颜旭老是不喜欢他。不做他想，我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别让他找我了，你对他再好点儿，他终究会明白的。”

　　莫河的眼睛这才真正落到我面上，像是看文物般看了我许久，似乎最终确定了什么，才头也不回的离开。我转过身，温昀已坐在沙发上对我微笑，面前放着新倒好的两杯酒，从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把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听进去了。

　　我也笑笑，坐到他对面，环顾左右看看包房装修摆设。

　　温昀倚在沙发扶手一侧，像只慵懒的狮子，低声道：“方蓝刚才生气打人的样子很有架势，连我也险些认不出来。”

　　“啊，是吗？”我尴尬的傻笑，掩饰的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酒。

　　“李军难得被人打成这样，方蓝出手很重。”他半眯着眼睛，仿佛在回想我的出手。

　　想起狠狠踹那人命根子的一脚，我顿生悔意，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赶紧问道：“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借着业务上的事来找我麻烦。。

　　“唔，是小舒的经纪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昀借着喝酒的姿势，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我的脸。

　　“哦。”我安慰的点点头，好在不会有什么业务联系“真是对不起他，你得帮我多说说好话，如果有医疗费用上的需要也一定跟我说。”

　　闻言，温昀收了目光垂到面前的杯子上，只是笑，没说话。

　　我坐在那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天知道我怎么坐到这里，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没劲透了，脑子里转了几次说什么话题都被一一否决，原来我们真没什么共同话题，我除了想到问他最近如何解约是否成功外，竟然找不到别的话题，实在是失败。

　　“方蓝最近过得很好啊。”温昀没有用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他看着我：“上次在丽水花园里碰到，你身旁不但有美人，还有美少年。”

　　“呃。。”我猛喝一大口酒咽下，才憋出一句：“那，都是朋友。”

　　温昀坐起身拿起酒瓶为我重新满上，边倒边说：“上次见面方蓝都没有搭理我，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方蓝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怎么，怎么可能。”我结巴，抓紧机会解释：“没有的事。”我看着温昀，希望他能看到我的真诚，他却丝毫不为此所动：“果然，方蓝很守约的没给我拉广告了，听说后来都给了别人？”
　　“。。。。。。”我还能说什么，我还可以说什么，温昀他很明显就是在找茬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找茬。。我只能喝着酒，讪讪的笑着，说不出话。

　　“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方蓝。”温昀看着我说话，表情几分认真。

　　“啊。。”我惊讶得很，差点儿打翻手中的酒杯。见我这个模样，温昀的语气顿时温和许多，柔声道：“前段时间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好，才会和方蓝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回到家我就后悔了，觉得说得实在太过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我不该再这么耿耿于怀，而且以前和再见后方蓝都对我还不错，所以一直想约方蓝出来吃个饭，向你好好道歉。”

　　“。。。。。。”我眼睛顿时睁得浑圆，不敢相信的看着温昀。他究竟在说什么啊？道歉！？他竟然想给我道歉，这，这代表什么意思？我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

　　把我的剧烈反应看进眼里，温昀的语气更加柔和，甚至谈得上轻快了，他叹口气道“可我没想到方蓝的电话竟然再也打不通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有点儿心酸，当时我伤心的去酒吧醉酒丢了电话钱夹银行卡等等一切，以为从此只能在回忆里和他相见，以为从此只能忘掉他重生，可其实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也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痛苦难过。。

　　眼睛落在温昀身上，此刻的他面容恬静，表情淡然，从容镇定，连笑容都如此无波无浪，如此云淡风清的跟我相处，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和困窘，一点儿也不将那些芥蒂放在心上，现在的他和那天的他根本无法联系起来，让我完全分不清真假。是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变化如此吗，是这些年的时间让他如此陌生吗？让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别说揣摩出他到底想怎样。

　　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为什么我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察觉到我的发呆，温昀又往我已见底的杯子里倒酒，表情谦和的说：“之前想找方蓝没有门路，今天好容易碰到了，一定要好好赔罪，希望你别把我那天说的话放到心上，我们还是朋友吧？”

　　那天撕破脸皮的离开，今天还能友好的与我讨论道歉，朋友什么的，是他太看得起我的承受力，还是觉得耍着我很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