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看百年未为足》wilhelm

10、第 10 章

　　青竹日也盼夜也盼，终于到了正月十五。也是天公作美，天气虽然还是入骨的冷，却总算是个晴日。青竹一早起来，饭也不去吃，便急不可耐地冲进赵芾屋里，道：“快走快走，咱们进城去！”
　　赵芾也已起身，正在梳洗，见青竹一副猴急模样，不禁失笑：“这么一大早，你去城里做什么？——年节里都起得晚，你这时节进城去，无论是做手艺的还是卖吃食的，都还没摆出摊来，你去看一片白地么？”
　　“那——那什么时候去呢？”
　　“既然是看灯，那当然要等晚上啰。”
　　青竹却不情愿等那么久，又问道：“那我们白天做什么？”
　　“陪我到卫州门外走走吧。”
　　“去那里干什么？我曾经从那边路过——荒凉得很，一个人都没有。”
　　“哦……”赵芾应了一声，略些漫不经心，“去看看，听说有位故人在那里。”
　　“故人？是朋友吗？”青竹在凳上坐了，瞧着赵芾换衣服。
　　“算是吧。”赵芾似乎不愿多说，青竹便不多问，只看着他从衣箱里翻了件极朴素的青布袄穿上，外面也是一色的布衫。
　　青竹不由得十分奇怪——平日赵芾衣着虽不奢华，却是非缎即罗，用料十分讲究，从不见布衣上身——这两件衣物还是前几天赵芾叮嘱青竹购置的。
　　“你为什么不穿狐裘？那个又暖和又好看。”青竹凑近点瞅了瞅他的一身布衣。
　　赵芾那件狐裘乃是御赐，极为惹眼——当初环州上贡的极品玄狐皮一共裁制了3件裘衣，先皇留了一件自用，另外两件分别赐给了太子赵祺和二皇子赵祎。赵芾因初到北方不惯寒冷，赵祎便奏明先帝将此衣转赠给了赵芾。此次进城，赵芾躲避别人的目光都来不及，哪敢穿上它去抛头露面呢？此中缘由他却懒得与青竹细说，只敷衍道：“穿这个随便些——行了，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青竹推门走出屋去，回头望望跟着出来的赵芾，问道：“走大门吗？”自打他来玉津园后，日日高来高去，还一次也没正经从大门进出过。
　　“走什么大门……你平日怎么走的，也带我怎么走。”赵芾朝四周略一打望，目光越过树丛，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高墙上。正在感叹今日可以走出墙去透透气，但觉手上一凉，却是青竹握了他的手。低头一瞧，青竹正笑得淘气，道：“你可别害怕呀！”话音刚落，赵芾便被一拽一提，脚下顿时离了地，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声，想瞧一瞧飞在天上能看见何种风景，却只见模糊的景物从眼前飞快闪过，不但什么都看不清，还晃得他直犯恶心。
　　“你慢——”赵芾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突然一顿，像是被人猛拉了一把，脚虽然踩上了实地，身子却止不住地往前栽，若不是青竹扶住，早已摔了个嘴啃泥。瞧瞧青竹，仍是那副淘气的笑容。
　　“你故意的？”赵芾胃里还在翻腾，语气十分不豫。
　　青竹连忙摇头。他并非存心看赵芾笑话，只是第一次带个大活人一起飞，他也不熟练。
　　“算了……还要多久？”赵芾心想再这样起落几次非得弄吐出来不可。
　　“到了呀。”
　　“啊？”赵芾不敢相信地瞧了瞧青竹，又回头望去，远处一带灰蒙蒙的城墙，遥遥可见卫州门，原来已是到了城外。
　　“你倒真快。”赵芾淡淡一笑抽回手臂，环视四周，辨了辨方向，抬脚往西北而去。
　　“你朋友在哪里啊？”青竹连忙跟上。
　　“我也不知道。只有一次吴伯说起是在卫州门外不远，想是不会错的。”赵芾头也不回地说道，脚下一步不停走得飞快。
　　青竹比赵芾矮一头，腿也短一截，跟得颇为吃力，忙拽了他袖子道：“你慢些啊！”
　　“啊？”
　　“你慢些，我跟不上！”青竹一脸埋怨。
　　“哦……”赵芾歉然一笑，“对不住，太久没出来，心下总是急了些。”一面回身牵了青竹的手，再抬步时已慢了许多。
　　青竹被赵芾牵着，心里顿时喜滋滋的，紧走几步贴在他身侧，讨好道：“你别急，今后我们天天都出来，你要找谁都可以！”他见赵芾嘴角弯了弯，手也被握得更紧了些。
　　“你刚才说什么不会错？”
　　“吴伯说的地方当不会错。”
　　“你都不知道你朋友住在哪里么？”青竹奇道。
　　“原是知道的，后来换了地方……就不知道了。”说到后面，赵芾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满是愁绪。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片墨绿的柏树突兀地出现在前方，在周围的枯木衰草中显得格外扎眼。赵芾蓦地停了脚步，直直地盯着那一片绿影，半晌方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