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心意》桃一一

5、第五章

　　等阮岁初和顾南回到苏府的时候，府里已经掌了灯。阮岁初看向执意送她到院门口的顾南，嘴角挂了一天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眉眼间带了点倦意，跑了大半天，她着实累了。
　　“想必今日逛了一天，殿下也累了。殿下快些回去吧。”
　　顾南看着隐约要打哈欠的阮岁初，眉宇间藏着一份柔情。“还未多谢大小姐今日款待。”
　　阮岁初伏了伏身，“能让殿下尽兴，是臣女的本分。”
　　顾南见她一回到府上，好似就没有了在外的真心实意，又变成了今早见到的那个克己守礼的大小姐，若有所思。
　　“进去吧，今日难为你了。”
　　顾南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握了握拳，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再说过多关心的话。
　　阮岁初见他实在没有先转身的意思，只好又向他行了一礼，先行转身走进院子。
　　等阮岁初沐浴梳洗完毕，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小锦盒，才有些反应过来，这八年来一直送她礼物的人是当朝太子，她的未婚夫。
　　阮岁初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做工精细的手链。链子似是金做的，但却很细，说明做这链子的人手艺不凡。阮岁初有些意外，她一向不爱带手链，只因没有找到做这个大师，普通匠人做不来极细的链子，可她又不喜欢粗的。
　　阮岁初把链子带在手上，把手抬到眼前，晃了晃，这条手链甚合她的心意。话说回来，好像太子每年送她的礼物都很合她的心意。
　　来苏州的第一年，他送的是一个雕刻着京城花朝节盛况的木雕；第二年，他送的是一些育儿方面的书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第三年他送的是京中各家三年来的人际往来，第四年……
　　阮岁初望着链子出了神，那是不是说明，她这个未婚妻，在他心里还是有点份量的。
　　其实在她心里，顾南不过是在小时候对她好的哥哥之一。唯一与众不同的，不过是他们之间有婚约。但这桩婚事能不能成，都还得另说。这桩婚事并没有过过明路，只是在顾南五岁生辰时她刚出生不久，母亲苏氏与皇后交好，两人相约结秦晋之好，当着一众京中贵妇交换了信物。
　　这几年，宫中倒是每年在她生辰之时都会送来礼物，但一看就知道是底下宫人准备的，没有用心，东宫那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本来，她和外祖母都不对这桩婚事抱有期望的……但只要宫里没有发话，她就只能等着。现在看来，这桩婚事应该是要成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到那时候，她不知能不能保住自己，她身后还有阮家，一朝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阮岁初倒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人能够倾听。末末还小，根本听不懂这些；外祖母年迈，她不忍心再让她操劳担忧：爹爹……爹爹现在肯定在忙朝廷大事，哪有时间来听她的女儿心事。
　　“小姐，国公爷来了。”轻叶在门外轻轻扣了扣门，小声道。国公爷说了，若是小姐睡了就不用打扰。
　　爹爹来了？阮岁初忙起身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打开了门。
　　“爹爹呢？”
　　轻叶见阮岁初只穿了一件纱裙，忙进屋又拿了件披风给阮岁初披上。“国公爷在花厅里。夜深露凉，小姐还得注意莫要着凉。”
　　阮岁初不知道阮凛大半夜的来是为何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爹爹。”阮岁初一到花厅，就见阮凛正坐着喝茶，衣服还是今早见的那一身，应该是还没休息。
　　“初初来了，坐。”阮凛看着眼前这个大半年没见的大女儿，眼里满是欣慰。吾家有女初长成，若是婉婉看到一定很高兴自豪，这是他们的女儿。
　　“爹爹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阮岁初回府时便想要去看看阮凛，但想着有些晚了，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就没有去打扰。
　　“我刚刚把末末哄睡着，见你院里还未熄灯，就来看看。”
　　“女儿刚刚梳洗完毕，还未准备休息。”阮岁初看见阮凛身上不像有伤的样子，松了口气。每次阮凛上战场，她的心总是提着的。
　　阮凛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今日，感觉如何？”
　　阮岁初眨了眨眼睛，嘴边漾出一个酒窝。“爹爹是想问我对这次出游感觉如何，还是想问我对太子殿下感觉如何？”
　　“若是前者，这苏州城游了几年，再好看的景色也该腻了，着实无趣；若是后者，感觉如何很重要吗？”
　　阮凛看着眼前的正笑得开心的阮岁初，心神一震。她的脸上看着分明是开心的，嘴里的话却是让他生出了无奈之感。
　　“你若是不愿，爹爹自然有办法让这门婚事取消。”
　　这桩婚事并不是皇上下旨，还有回转的可能，阮家还是有这个资本的。
　　再者说，皇上也不见得想让太子娶一个手握重兵的朝臣之女。
　　阮岁初长睫低垂，让阮凛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不用了，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
　　现在朝中局势紧张，皇上正值壮年，膝下皇子却已成年。朝中大臣大体分为三派，中立一派，太子一派，隶王一派。阮凛一直是中立，可她总要嫁人，爹爹不会送她入宫当妃子，那么，就是在两派之中选择。从今天他没有阻止她和太子出去，反而撮合就可以看出，他选了太子。
　　而她的意愿，阮凛会在意，阮岁初却不愿让爹爹为了她付出更多。
　　“女儿和太子有婚约，只要太子没有毁约的想法，那女儿就嫁。”
　　不管是东宫还是其他府邸，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是名字不同罢了。至少现在看来，太子并不讨厌她，两人又有些年少的情分，总归比嫁个不认识的人强。更何况，她这些年所学的，就是怎样做一个太子妃。
　　阮凛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一回到朝堂，就感觉到了无力之感。这也是他这些年大半时间都在外打仗的原因之一。
　　“也罢。你只需记住，你的身后，有阮家为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