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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鹅堡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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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独自穿过天鹅堡宏伟的拱廊,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阵阵凉风,最好的狩猎季节已经过去了,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个季节就是宫廷离开天鹅堡,返回夏宫的时候,然而今年却成了例外,几天前,国王突然在御前会议上咳嗽不止,回到寝宫后高烧不退,太医们多方会诊,在究竟是肺病还是气喘的问题上争执不休,这么多天了,连个治疗方案都没能拿出来。
经过二楼的一间房间时,拉莫的脚步顿了顿,这里从前是首相办公室,拉莫常常会到这里来找公爵,公爵第一次接受讯问也是在这间房间,但现在,昔日的办公室已成了堆放杂乱文件的地方。公爵离开以后,国王还没有重新任命首相,尽管艾菲特罗亲王事实上已经代理了首相的职务,但他似乎不愿意再和前任首相有任何牵连,也包括那间曾经的首相办公室。
拉莫微微一叹,很快又笑了笑: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也根本不必担心,有菲奥娜小姐的精心照顾,公爵的恢复情况一定比在天鹅堡时要好多了,反倒是尼奥,他离开的时候,身体和心理的状况都让拉莫感到很不安。
轻轻吸了口气,拉莫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是应王子的紧急召唤赶来的,必须赶紧去见王子,奥古在等着他。自从国王病倒以后,奥古斯都竟一改往日懒散潇洒的王子气派,主动承担起了一些繁琐的日常事务。这些事务对奥古来说很陌生,所以时常需要拉莫的帮助。
“队官!”
拉莫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回身一看,只见克罗姆伯爵正急匆匆地赶上来,便站定了等他。
“您有事吗,克罗姆伯爵?”看到伯爵已到了面前,拉莫向他点了点头,问道。
“队官,”克罗姆伯爵向拉莫躬了躬身,说道,“我想您一定知道禁卫军的凡耶莫中校。”
拉莫看了伯爵一眼,不明白克罗姆伯爵为什么突然跑来找他谈论一位禁卫军的中校,但他还是回答道:“是的,伯爵,凡耶莫中校是一位勇敢忠诚的军人。”
克罗姆伯爵打了一个表示赞同的手势,却并没有往下说,而是又问道:“那么您知道萨德中校吗?他属于另一支禁卫军分队。”
拉莫皱了皱眉,心里更为疑惑了,克罗姆伯爵说的这些人都是禁卫军中相当著名的人物,对国王和宫廷尤为忠诚,但为什么伯爵要选在这个时候来和他讨论这些问题呢?尽管大为不解,但拉莫仍然回答了伯爵:“我知道。”
“那么卡迪尔上校呢?”拉莫没有想到的是,克罗姆伯爵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还在不断地问下去,甚至不再等待拉莫的回答,“塞巴斯中校呢?厄朵中校呢?阿威尔中校呢?……”
拉莫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眼看克罗姆中校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匆匆开口打断了他:“伯爵,请原谅,殿下还在等着我,恐怕我必须要走了。”
克罗姆伯爵瞪着拉莫,好像不敢相信拉莫竟然截断了他的话:“队官,”伯爵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显而易见的烦乱和不快,“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天鹅堡了!”
“什么?!”到这时,拉莫才大吃一惊,禁不住低呼了一声。克罗姆伯爵刚才说的那些人都是禁卫军的高级军官,大多是贵族出身,很受倚重,怎么会突然间都离开了宫廷?离职?休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队官,您知道,我们队里几个人和凡耶莫中校的关系都不错,大概在三四天前,我去禁卫军营地找他,想约他出去转转。但我没能见到他,别人告诉我,凡耶莫出去办事去了,这几天不在。好吧,他出差了,这也不奇怪,但今天上午,我却听说,凡耶莫的房间住进了别人,我立即赶去禁卫军营地,竟有人问我是谁!而我发现,那个地方,我已经没有一个熟人了,您和我,我们都认识的那些人,不是早已离开,就是突然不知去向,连他们的职务也都被人替代了!”
克罗姆伯爵越说越激动,他依然处于极度震惊之中,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禁卫军的军官竟换了一拨,无论这是谁干的,一定是早有预谋,国王刚一病倒,就开始行动了。
“新军官的任命是谁下的?”拉莫微一思付,问道。
“是安蒂老侯爵。”克罗姆伯爵回答。
拉莫沉默着,他本来猜想会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如果说这一切是安蒂老侯爵策划的,拉莫不会信。卫队的人员任命一直都是由老侯爵负责的,也就是说,在这看似平常的任命令下,一定还包藏着另一个人的野心。
是他吗?可是公爵已经走了,他几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对禁卫军下手?禁卫军是国王的卫队,难道他的野心竟不止是首相的职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也并非是坏事,混乱失衡的局势会对大人有利。尽管身为王子卫队的队官,拉莫却从不打算插手国王的安全事务,除非……
“克罗姆伯爵,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先去见殿下。”拉莫低声道。
“是,队官。”克罗姆伯爵没有再多问什么就转身离开了,他信任他们的队官,拉莫的一句“知道了”就已经足够让他安心了。
当拉莫赶到奥古斯都的小会客室时,奥古和比希,以及王子的裁缝都在会客室里。原来这间小会客室常被王子用来接待女客,现在却成了他处理公务,接见廷臣的地方。华丽的锦缎长沙发被搬动,很不舒服地紧紧靠在一起,腾出来的地方摆上了一张巨大的办公桌,现在,比希正坐在办公桌前,替奥古斯都在一大堆的文件上逐一签名。他已经这样签了一个早上了,签好的文件终于摞得比等待签名的文件高了,比希顾不上放松一下紧张的肘部和肩部,继续不断地重复着这一机械化的动作。
“你来了,上校!”奥古斯都一看到拉莫走进来就大声道,“丹麦特使来访,我陪同陛下接见,请你和我一起去。”奥古一边说,一边烦躁地推了推面前正在替他修整礼服的裁缝,皱眉催道,“还没有好吗,先生?可以请你快一点吗?”
裁缝诚惶诚恐地跪了跪,慌乱中竟然踩到了王子的脚。裁缝吓坏了,王子暴躁、易怒,即使是再小的事,也会引得王子大发雷霆,更何况是这样严重的过失。然而,就在裁缝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呆呆地等着王子责罚的时候,奥古却只是缩回了被踩到的脚,略微跺了跺,对吓呆了的裁缝道:“先生,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要我自己来弄这件该死的上衣吗?!”
裁缝大吃一惊,王子竟然没有发怒,甚至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有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样的好运,迷迷糊糊地替王子弄好了胸前的饰扣和斜带,鞠躬退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拉莫禁不住微微一笑,奥古没有发怒,他和那位裁缝一样感到意外,但似乎又并不很吃惊。这一个月来,奥古变了很多,他不再频繁出席舞会和晚宴,默默地和比希站在庭院水池边的时候多了,就算有烦心的事,也很少见他像从前一样动怒。比希有时调侃他,说他现在应该叫“奥尔维沙”,而不是“奥古斯都”。“奥尔维沙”是佐亚古老的神话里一条人鱼的名字,它弄丢了心爱的牡蛎,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王子的牡蛎是什么,拉莫也很清楚,不过拉莫却觉得,奥古性情大变,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位小姐的离开。年轻的王子似乎终于开始了解到“责任”这两个字的分量,他的身份不仅带给他耀眼的光环,以及各种尊贵的特权,同时也有一份关系到国家命运的责任,奥古开始思考了。
“上校,有人说这次丹麦特使来访关系重大,你怎么看?”王子走向办公桌,随手拿起一份比希刚刚签完的文件翻了翻,一边抬头向拉莫问道。
“我很同意这样的说法,殿下。”拉莫沉思片刻,回答,“丹麦和普鲁士以及俄国的关系都很微妙,尽管现在依附于普鲁士,但她却从未停止过和俄国及佐亚的联系,也一直关注着整个欧洲的局势。并且,虽然丹麦只是一个小国,却是可以代表北欧的其他小国,她的立场也会直接影响到和她国力相当的北欧诸国。陛下已经拒绝了和俄国的联盟,等于是向整个欧洲宣布普佐联盟牢不可破,丹麦作为普鲁士的属国,于情于理都会向佐亚示好,但是,我认为,今天来的这位特使担负的使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亲自到佐亚审时度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上校,照你这么说,那为什么普鲁士没有派来特使?”奥古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皱眉问道。
拉莫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奥古斯都,他没有想到年轻的王子对政治事务竟颇为敏感,刚才拉莫回答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普鲁士的立场,王子却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殿下,”拉莫微微含笑,没法避开了,那么就尽量把这个麻烦的问题说得清楚明了一些,“普鲁士不是丹麦,在欧洲,普鲁士和佐亚地位相当,而最近的一次普佐战争更是普鲁士占了上风。普鲁士没有派来特使,只是因为他们在等,等陛下向他们派遣特使。两国之间的关系是否真正能得到加深和稳固,也就看这一次的商讨了。”
拉莫一边说着,一边又不由得想起了公爵。国王不愿意向普鲁士派遣特使的原因只有一个,向来骄傲的国王还在为普佐战争中佐亚的失利耿耿于怀,让他放下那种完全不必要的自大和狂妄,率先向普鲁士派去特使,他做不到。艾菲特罗亲王从不会反对国王的决定,但是如果斐迪南公爵在,公爵一定能说服国王派遣特使,并且多半还会亲自前往普鲁士,进行这次重要的会谈。
然而,公爵早已被国王亲自驱逐出了宫廷,佐亚的未来究竟会怎样?人们不得而知。只有在拉莫的心里,除了“兴盛”和“衰亡”的两面,还有着第三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