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37、第二百二十一章 尼奥的条件

　　“今天别写了吧。”公爵看着尼奥满头的冷汗，不由得皱眉劝道。

　　“不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这是想反悔吗？”尼奥把下巴顶在胳膊上，强撑着抬起头，瞪着公爵道。

　　公爵微一挑眉，他答应了？他怎么记得是尼奥自作主张呢……

　　“嘿！你不能这样！像你这样的绅士是绝不能说话不算话的，你说是吗？”尼奥一脸的正经，语气很肯定，弄得公爵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里答应的……“除非你……”尼奥没有说完，只是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公爵，公爵说过头疼，也许他是需要休息了。

　　“除非什么？你既然不想睡，那就读信吧。”公爵摇了摇头，今晚，他一定会陪尼奥入睡，与其让这个家伙挂着心事睡不踏实，还不如赶紧写完了信，好让尼奥老老实实地睡个安稳觉。

　　妥协了！尼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抬手随意一蹭额头上的汗，笑眯眯地捡起那封信，大声读道：“尊敬的斐迪南公爵！”刚读到这里，尼奥略微放低了信，瞥了公爵一眼，用算准了恰巧能让公爵听到的音量小声咕哝了一句，“真金的斐迪南工具……”奇怪的口音刻意混淆了字词的发音，尼奥好像是赢得了一场大战役的胜利，咧嘴笑起来，连一直隐隐作痛的胃部都好像松快了不少。

　　公爵坐着没有动，眼睛都没抬，淡淡地笑了笑，以一种略显疏离的平静口吻说道：“第一页我已经看过了，你可以从第二页开始，弗利奥。”

　　尼奥咧开的嘴角僵住了，公爵的无动于衷让他一下子泄了气，没精打采地伏在桌上，伸手抽去第一页信纸，又赶紧重新按住胃部，颇为哀怨地瞅了瞅公爵，嘿……又疼了……

　　“蓝沙尔是我的家乡，就像她是您的家乡一样……”尼奥开始念起信来，杜塞尔男爵的字很小，信写得密密麻麻的，实在是给阅读造成了很大的障碍，而更让尼奥不快的是，这位杜塞尔男爵根本就是在说着毫无意义的空话，他越念越是烦躁，心里直在嘀咕，这都是些什么啊！

　　尼奥读信的时候，偶尔会因为疼痛而停顿，胃疼起来的时候，他就只能趴在桌子上冒冷汗，几乎连信都拿不住。公爵只要一发现他语速慢了下来，就会立即伸手过来，轻轻按住尼奥的手背，这样做其实并不能真正减轻尼奥身体上的痛楚，但是，感觉到公爵就在身旁，疼痛似乎也能有人分担了。到后来，尼奥一疼就会求助地向公爵伸出手，公爵便递过手腕，尼奥会紧紧地握住公爵的手腕，他不再用掐或者抠，这样握着，就算尼奥用再大的力，公爵也不会流血。尼奥总是那样握着……握着……忍过最难熬的时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痛过去了他也忘了放开，就那样握着公爵的手念完了杜塞尔男爵的那封信。

　　“胆小鬼！懦夫！”尼奥扔了信，愤愤地低声斥道。纵火的那天晚上，尼奥亲眼见到了斯洛爵士的暴行，对于杜塞尔男爵这种含混其辞的推托，尼奥大为反感。

　　“别这样说，弗利奥，据我所知，男爵的祖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男爵恐怕是不想让祖母操心。”公爵摇头叹道。

　　尼奥偏过头，瞪了公爵一眼：“可不是！别人都知道顾着自己，就你这又疯又傻的多事！”

　　“弗利奥……”今天公爵一直在被尼奥用各式各样的言辞痛骂，到了这个时候，公爵终于忍不住，一声轻唤不见怒意，却是不少无奈。

　　尼奥看了看公爵，不吭声了。骂也骂够了，他就这脾气，小时候见到雏鸟被鹰叼走都会难受上一整天，足足有一个月不肯再靠近那片树林，更何况现在他们说的是活生生的人……不过，虽是如此，这还是很令人生气！

　　尼奥心里想着，抽回了握着公爵的手，猛一下拨开面前的信，有一页信纸滑出桌沿，落到了床上，他也不管，伸手抓过墨水瓶，“咚”一下敲在桌上，他嫌弃鹅毛笔的笔杆太长，干脆掰折了漂亮的雪白羽毛，就这样还不罢休，随手把断下来的笔杆用力一捏，听它“噼噼啪啪”地又断成了好几截，这才用力扔到地上，抬手恶狠狠地拉过空白的信纸，刚在面前放好，忽然，一大滴汗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白纸上，把雪白的纸笺染上了一大块难看的水渍，尼奥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一滴滴的汗接连滚下，彻底沾湿了信纸，他好像不相信这些汗都是自己的，他怎么可能，流了那么多汗……

　　一小块米白晃入了尼奥的视线，目光一动，是公爵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尼奥还在发呆，身体好像僵住了，没有去接那块手帕，公爵叹了口气，探过身来，轻轻替尼奥擦去一头的冷汗，又将那块手帕翻了个面，放入尼奥的手中，让他可以随时把不断冒出来的汗擦去。手帕还带着冷汗的凉意，尼奥的手心也渐渐没有了温度。

　　“写信吧！”尼奥终于粗声道，抽去那张已经被打湿不能用的信纸，拿起鹅毛笔，另一只手捏着手帕擦了擦额角，因为他觉得又有汗冒出来了。

　　“尊敬的杜塞尔男爵，”

　　公爵轻声念道，他一直看着尼奥，心里很希望尼奥也能像刚才那样调侃一下，可是尼奥没有，只是用左手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迹。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替公爵写信，尼奥的字看上去颇为工整，和公爵记忆中那个惯于用一笔龙飞凤舞的书法搪塞教区牧师的少年大为不同。尼奥异乎寻常的稳重早已在不经意间刺痛了公爵的心，公爵几乎不忍再去看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弗利奥……

　　该怎么写这封信呢？

　　尼奥突然丢下笔，匆忙去按住胃部，急促地抽气，另一只手挣扎着不停擦汗，以免汗水又落到信上。公爵在一旁看到尼奥这样，心绞成了一团。

　　“杜塞尔男爵，我知道您忧心家人，您的顾虑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决定也无可厚非，但是，我想对您说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不会因为您的退让而离去，相反，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您想保护您的家人，我也一样。可是，回避并不是解决的方法，而只会给了那些人发展力量的时间，错失了斗争的良机。当他们有了足够的力量，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伤害我们的家人。请相信我，看到深爱的人痛苦时，真是懊悔莫及，恨自己为什么给了那些人机会，但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诅咒也显得苍白无力，而且，无论怎么做，就算是杀戮，也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痛苦，除了眼睁睁地看他忍着熬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尼奥停下了笔，但这次却不是因为又疼得厉害了。他偏过头，看着公爵，忽然有些高兴，如果不是写这封信，他恐怕还听不到这些话。听着那个人这么说，尼奥就觉得，承受身体上的剧痛也没什么要紧了。他又想笑，不得已，只好板起脸来作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口气强硬地道：“就是杀，也要我来杀，你不许动手，听到没有！”

　　公爵微微一笑：“我答应你，弗利奥。”

　　公爵这一笑，尼奥伪装的面具也碎裂得什么都不剩了，他终于还是“嗤”地哼了一声，把胳膊在桌子上横倒下来，又将下巴凑了上去，这么一来，无形中就离公爵近了几吋：“你说过，我会好的……”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呢喃似地说道。

　　“是的，弗利奥，一定。”公爵伸出手，轻轻抚着尼奥的背。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心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总算……又在一起了……

　　尼奥终于咬牙写完了信，当他把信递给公爵签名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完全僵硬了，没等放下鹅毛笔，左手就开始打起颤来。写信的时候，他是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手没有发抖……

　　“我想，这封信，你不能让你的男仆去送了。”看到公爵在信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尼奥青白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坏笑，歪着头趴在桌上，目光却仍然没有离开公爵。

　　的确，信里写了那些，如果不慎落入斯洛爵士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事实上，这样一封信一旦送出，公爵就已经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如果杜塞尔男爵改变主意，决定用这封信去邀功或者献媚，那么公爵的处境就会极为尴尬。然而这次，尼奥却没有再怒骂公爵，公爵刚才的那番话似乎也触动了他，对斯洛爵士那样的人，确实不能一味忍让，在这件事上，尼奥不打算阻止公爵的行动了，但有一点，公爵必须把自身的安危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去考虑，要不然，尼奥就随时准备推翻自己的决定。

　　听到尼奥的话，公爵没有立即回答，低下头沉吟不语，可惜弗里兹不在，要不然这根本不会是问题。

　　“喂，该我说条件了！”尼奥略直起身，用力道。

　　“什么条件？”公爵没有和尼奥争论是不是答应了的问题，决定先听听再说。

　　“明天，我不要吃松梓了！”尼奥烦恼地皱起眉，郑重其事地大声宣布。一想到松梓，胃里就又是一阵习惯性的翻涌，尼奥禁不住抬手堵住嘴，以防自己又呕吐起来。

　　松梓是医生给尼奥的药，也几乎是唯一的希望，公爵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尼奥痛苦地捂住嘴的样子，公爵根本开不了这个口，然而尼奥已经心虚地自己改了口。

　　“你……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行吗？”尼奥恨恨地甩着手，活见鬼，想到那种软绵绵滑腻腻的东西，他就浑身不舒服，“那至少……至少每次给我的少一些可以吗？……少一些……”

　　公爵心里一酸，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敢说话，只得点了点头，从明天起，一定要告诉路太太，给尼奥的松梓务必要减少，现在，吃东西对于尼奥来说，就是最大的折磨……

　　公爵答应了，尼奥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胃里的不适刚好了些，他便撇了撇嘴，连眼睛里都是痞痞的笑意：“我说，你还需要人送信吗？我替你去送，你如果想感谢我，可以请我喝酒。”

　　“弗利奥！”公爵的脸色沉了下来，“喝酒，你休想！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你这是怕斯洛爵士找不着你吗？”

　　他生气了。尼奥把头一点，准确地做出了判断。好吧，喝酒这件事，看来暂时是不能提了……

　　公爵搬走了尼奥床上的小桌子，扶着他躺了下来，又替他盖好了薄被。一天的折腾，尼奥已经筋疲力尽，可是阖上眼睛之前，他还是又看了看公爵，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你现在可真是凶……以前，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给我”怎么样……小时候的你要温柔多了……

　　尼奥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