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25、第二百零九章 石室

　　一片漆黑中，尼奥闭紧了双眼，既不出声，也不动，他甚至忘了，在这样的黑暗中，即使他睁开眼睛，林珞菲也看不到。

　　“尼奥……你是……不想看见我，是吗？……”林珞菲低着头，轻轻地说道，昨晚，在斯塔博恩的小屋前，他也是这样，一听到她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现在，他宁愿装睡，也不肯睁开眼睛，不肯跟她说一句话……

　　林珞菲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尼奥的耳朵里，明明喝了一晚上的酒，晕晕乎乎的，刚才还一直头疼，怎么突然就清醒了，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她说话，听着她轻柔的……纯澈的声音……却在问他是不是不想再看见她……哦……他宁愿头疼……

　　“你……你还在怪我吧……”

　　尼奥忽然想笑，怪她？他？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傻瓜……他的事，根本用不着她这么上心……她纤细的眉毛又轻轻拧起了吗？她乌黑的眼睛又朦胧着雾气了吗？……哦……不不……如果是那样，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好吧……只要她希望，他这就睁开眼睛，她想听他说什么？不怪她吗？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别哭……别哭……他受不了……

　　“我……我们……我是说，拉乌尔和我……一直都在为你担心，尼奥……”

　　哦……

　　一颗心，不停地下沉……下沉……碰……碰底了吗？……怕是也就……凉透了……

　　“那天，上校告诉我，是你救了我……我还对你说那些……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嘿，这可让他为难了呢……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又怎么原谅呢？……

　　他一直没有开口，她也沉默了好一阵，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可是，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尼奥，还有句话，我早就该对你说的……”

　　呼吸一下子停滞了，她的话，听上去很郑重，她要说什么？难道是……

　　“尼奥，那天，我骑着你的马去洛瓦，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去清剿的。上校也不愿意伤害你的朋友，所以才想到借你的马，避免交战。尼奥，你的朋友一个都没有出事，上校只是带走了法鲁，其他的人，他都把他们安排在山村里了。”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她要对他说的话？……他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多谢，然后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拉莫找到他的时候就都说了。洛瓦……蝎子……如果不是还记挂着这份责任，或许那天，他就死了……当然，这就不需要告诉她了……

　　头又有些疼起来了，好啊！好！这可是好现象！再疼一点……昏昏沉沉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哦，哪里能弄瓶酒来？最劣的那种就行……粗糙的……厉烈的……灌下去……他就可以满足了……

　　“菲！”

　　石室的门开了，公爵走了进来，手里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石室。

　　“拉乌尔！”林珞菲惊喜地喊道。只是听她的声音，不用看她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有多么高兴，那才是她深爱的人……

　　公爵快步走过来，抱了林珞菲一下，林珞菲正扶着尼奥，公爵的手臂也将尼奥揽住了，尼奥的身体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好像是在抗拒，但当公爵靠近他，轻轻扶住他的肩，他却又不动了，只有手指的指尖还在痉挛似地微微抽动。

　　“他们走了，弗利奥。”公爵低声道，“你到家了。”

　　哦……为什么都要对他说话呢？忘了吗？他醉了……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家？他从来就没有家……

　　“弗利奥，还不肯醒吗？”这一句话，公爵是含着笑，温和地说出来的。城堡的餐厅里，已经备下了丰盛的晚餐，下人们还没有送上正餐，但是餐具和酒瓶已经摆好放在桌上了。

　　公爵把尼奥扶到桌边坐下，尼奥翻了翻眼睛，虽然仍是勉勉强强的，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了。

　　“我醉了……”他咕哝了一句。

　　公爵笑了笑，没有去揭穿尼奥小小的谎言，只是回身向路太太嘱咐着几句话，忽然，他听到林珞菲喊了一声：

　　“尼奥，你干什么！”

　　公爵急忙回头，只见尼奥一个人，自斟自饮，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喝完了一瓶的酒，正动手要去开另一瓶，林珞菲早已跑过来，抢先抱住了那一瓶酒，尼奥还不肯罢休，挣扎着要夺，林珞菲终于没能抢过他，尼奥的手已经发抖了，他索性连酒杯都不用，举起瓶子就往嘴里灌，等到公爵赶过来抢下酒瓶，他已经喝空了大半瓶，满足地叹了口气，双眼一闭，扑倒在桌上，就跟先前公爵和林珞菲在酒馆里找着他时那样，呼呼地打起了鼾。这一次，他是真醉了，张着嘴，齿尖几乎是咬着餐桌，连刚才的小声咕哝都听不到了……

　　“让他睡吧……”公爵看着尼奥，忧心忡忡：弗利奥，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

　　等尼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昨晚上穿的那件稀脏的衬衣已经不见了，一件干净的睡袍，和床上的绒被一样软和。他歪靠在松软的羽毛枕上，身体懒懒的，只是头疼得厉害。

　　“唔……”

　　他是怎么会在这儿的？

　　这是尼奥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答案他似乎知道，但又好像有些糊涂，略想一想，头就已经疼得几乎无法忍受。撇撇嘴，管它的！他都已经在这儿了，再想什么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根本懒得去弄清楚……

　　打定了主意不去想，前一天的记忆却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不能选择”，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个声音又追着他问是不是怪她……

　　头疼……头疼……真该死！

　　酒的确是好东西……尼奥皱着眉嘀咕，可是每次大醉一场，第二天醒来时的头疼却真是让人沮丧。尼奥曾经试过用又一瓶酒来解决这个问题，喝了睡，睡醒了再喝，一连醉了五天。可酒总有喝完的时候，那一次的头疼，尼奥只记得，抬眼看到墙，心里就冒出了一种疯狂的、毫无道理的冲动，很想用头去撞墙……他终究是没有去撞墙，这倒不是因为他还能控制住自己，而只是因为身体太软，根本没有力气动弹……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个子的女孩端着一杯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显然以为尼奥还睡着，不料一抬头，竟发现尼奥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摔到地上：

　　“大……大人……”

　　大人？尼奥眉梢一挑，他的脑袋不能动，一动就钻心的疼，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好把那个女孩看得更清楚一点：这真的还是个孩子，说她是少女都太勉强，很讨人喜欢的样貌，眼睛不大，小巧的鼻子娇俏可爱，这倒有点像……

　　哦……不……又来了！

　　尼奥皱紧了眉，咬牙强忍下一阵更加剧烈的头疼，她好像问过他是不是不想再看见她，如果她知道，在看不到她的时候，他几乎可以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想象出一个她，她又会怎么说？

　　“大人，您不舒服吗？”看到尼奥的样子，小姑娘连水杯都没来得及放下，急步跑到尼奥的床边，紧张地问道，“我去叫大夫来好吗？”

　　看到女孩惊慌的样子，尼奥禁不住“嗤”地乐了：有谁听说过，喝醉了酒犯头疼还要去找大夫的吗？

　　“不用。”尼奥想摇头，刚一动，脑袋就像要裂开了似的，他呲牙咧嘴地赶紧用手扶住头，缓了口气，向那个女孩一笑，“告诉我，你是谁？”

　　当尼奥眨着眼睛，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开怀而笑的时候，他的笑容里总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那双眼睛，或狡黠，或俏皮，不管那样的眼神下藏的是什么，他一笑起来，什么仇恨、什么阴谋……都看不见了……这样的笑，曾让拉莫大为疑惑，也曾让天鹅堡的夫人小姐们情不自禁地暗动心弦。戴着眼罩时尚且如此，何况他现在摘了眼罩，英俊的脸庞，即使脸色青白些，黑眼圈重了些，又有谁能苛责呢？

　　单纯的女孩早已脸色通红，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但无论她怎样回避，今天，这个陌生男人的笑，必定已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克……克瑞丝……大人……”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斯塔博恩是我的爸爸。”

　　“斯塔博恩？”尼奥有些疑惑，他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吗？

　　克瑞丝抬起了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看着尼奥的时候，眼里已不仅是感激，甚至可以说是热切：“大人，您前天晚上救了他！要不是您，爸爸一定被那些人烧死了……谢谢您，大人！”

　　“哦，”原来那个固执的老头儿叫斯塔博恩，尼奥揉了揉前额，轻轻笑了起来，“别这么客气，克瑞丝，你可真是个好姑娘。”

　　“当”的一声，克瑞丝手里的水杯终于还是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