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为我火葬场》月腾蛇

12、床下

　　书页泛黄，显然有些年头。

　　书有些年头，但是上面描绘的事情乃是古今男女喜闻乐见，不仅如此，程元玉略略扫了一眼，居然还有男子有男子之间行一些亲密无间之事。

　　修仙者清心寡欲，这些于程元玉来说与酒楼的菜单无异，他于原地站定，几下将外袍整理好，目光坦荡地望向时玄倾。

　　但时玄倾却躲开了程元玉望过来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方才调笑的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躲闪。

　　这下是程元玉感到奇怪了。

　　“你怎么了？可是方才救我时受伤了？”

　　程元玉说完又觉得不妥，转而上前，就要为时玄倾查看。

　　却不想时玄倾后退半步，侧过身体拒绝哑声道：

　　“没有，你多虑了，我很好。”

　　时玄倾这么说着，眼睛随着看过来，程元玉关切地与之对望，发现对方眼角是清晰可见的红。

　　许是被方才的灰尘迷了眼睛？

　　程元玉这么想着，便不再追寻。他见这内室并无异常，当机立断向另外的房间走去。

　　“我先过去看看，你要一起么？”

　　“好，稍等我一下。”

　　时玄倾很快便调整好，又是身姿挺拔的样子站在那里，只是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眼中的光亮也照比往常更加迷蒙。

　　程元玉不明就里，但依稀可以看出时玄倾有些难受，便待后者走近，迎着他的目光认真道：

　　“你若是不舒服，就一定要同我说，我们一同进入这画里，就是伙伴，是战友，知道你很强大，但这里诡谲异常，不是外面世界一贯的规则，所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对你的安危负责。”

　　这话似曾相识。

　　程元玉为人坦荡，心怀天下，他讲求忠信，珍惜每一条有形的生命，是千真万确的博爱大善之人。时玄倾早知道程元玉的为人，但不知为何，他听着这些真诚的话，心中却忽而生出一种叛逆来。

　　“如果抛去那鼎，抛去所谓的同伴责任，你还会关心我的安危么？”

　　这……

　　程元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质问地一怔，恍然片刻，心中立时生出答案。

　　不会。

　　非常简单的道理，若不是乾坤鼎，两人恐怕不会在此，若不是这进入绝境的机会，两个人恐怕穷尽一生也不会有什么深入的交集，而时玄倾强大自负，哪里又轮得到程元玉来关心呢？

　　但程元玉看时玄倾端肃又期待的神色，虽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本能地避而不答道：

　　“我从不想那些假设的问题，我只看现在。”他说完，察觉到时玄倾眼中的闪烁，想了想，还是补充道：

　　“我知道你心中筹谋甚多，但我也相信你是个良善之人，不论如何，我是将你当做朋友的，起码从今日以后，你若有什么事，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时玄倾闻言面色一松，望着程元玉笑道：

　　“有元玉的这句话，我为你赴汤蹈火，都值了。”

　　程元玉笑笑。

　　“不必赴汤蹈火，只愿我们都能实现自己心中所想即可。”

　　时玄倾被不软不硬的推诿回来，但仍觉高兴，他忽而欺身向前，凑近程元玉身边，一伸手，将方才混乱之间飞落在他身上的棉絮摘下，又扬手挥送出去。

　　两个人俱是望向半空，目光追寻着飞絮，越飘越远。

　　飞絮徐徐向上，左右摇摆，气氛陷入一种沉默的温热。

　　两人都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到嘴边，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程元玉赶紧回身去看，发现正是那张大床的位置骤然下陷，随着越来越大的声响，最后慢慢变作了一道黑黝黝的入口。

　　黑红色的灰烟蜿蜒而上，无数血蝙蝠蜂拥向外，雨点一般地兜头兜脸砸过来。

　　程元玉立时抽出佩剑，飞快祭出一道银色屏障将这些邪祟之物抵挡在外，而后又驱动剑诀，只见银光骤然迸发出无数锋利的小剑，精准无比地射向每一只血蝠。

　　血蝠被击中，挣扎都来不及，便尽数下落，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周围的空地上。

　　时玄倾看着程元玉快速解决掉了这些血蝠，笑着赞道：

　　“元玉好身手。”

　　“过奖。”

　　洞口没了这些血蝠的堵塞，红黑色消减，恢复到了黑黝黝的深邃状态。程元玉想了想，转头对时玄倾道：

　　“这下面应该还有毒物，你一会要小心。”

　　时玄倾很满意程元玉的举动，定定看住他道：“有元玉保护，这些算不得什么。”

　　这个时候还要油嘴滑舌，程元玉不理时玄倾，转身向洞中探去。

　　入口很平整，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程元玉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时玄倾紧随其后。

　　甫一进入便是一排木质台阶，接连而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眼前的台阶上有着微小的青色光晕，程元玉仔细看去，发现这光其实正是来自这台阶木纹之间。

　　程元玉祭出火凤，却不想往常活跃的火凤此时却毫无动静，那张符纸静悄悄地拿在程元玉的手中，像是陷入了沉睡。

　　他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如此深邃，一时也想不出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能够自体发光的树，前路漫漫，程元玉第一次生出些恍惚之感。

　　“这里似乎不能使用符咒。”

　　程元玉顿在原地，不再向前，头也不回地低声道。

　　时玄倾望了望四周无尽的黑暗，推测道：

　　“许是上一代巫族首领为了阻止在这里避难的正道发生争执，才会在这里设置这般的密道。”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道火折，一口气吹燃，招呼程元玉道：“你靠近我些，这火折的光亮有限，照不到那么远。”

　　时玄倾出门居然会想到带火折，程元玉惊叹之余，也只能无奈的凑到时玄倾身边，又重新一步步向前摸索而去。

　　微弱的光亮明明灭灭，摇曳在这黑暗里，像是享受，又像是挣扎。

　　虚空像是巨大的漩涡，无形地将一切能量都禁锢住，维持着这里绝对的平衡。

　　程元玉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上一代巫族首领真是大能之人。这样玄妙的秘境，他居然可以一口气造出几十个，真不知他本人到底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

　　时玄倾道：“我也有所听闻，他的确是不世出的人才，只是可惜，他在神魔大战之后不知所踪，再无音讯。”

　　程元玉想到巫族一向的高傲，也惋惜道：“巫族向来独居一隅，不随意与世人交往，若不是上一代的巫族首领骤然失踪，他们原也可以照旧自由来去，无拘无束的生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人丁凋零，又身怀秘术，在这乱世之中自然是很多人觊觎的对象，为了生存不得不放下身段去与人皇族联姻，的确于他们而言太过为难。”

　　时玄倾闻言笑道：“元玉果然博爱，但你怎知心中的巫族没有更大的筹谋？”

　　时玄倾将手中的火折凑近程元玉的脸颊，看着他在火光辉映下的精致脸庞道：“他们名义上算是依附于人皇，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听上去那般委屈，现在的中宫皇后既是巫族神女。据我所知，她的地位尊崇无比，虽无所出，但却已经掌管控制了人皇族大半的国力，在朝中可是无人敢小觑，就连当今人皇，遇上她的锋芒也要退避三舍的。”

　　程元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的巫族密辛，但与他从前隐约知晓的很有些出入。

　　“但我听说巫族神女出嫁之前可是有未婚夫的，既如此，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嫁入人皇族呢？”

　　“权力可以抹杀一切，更何况背后是日渐式微的巫族呢？没有什么比巫族的重新振兴更加重要的了。”时玄倾闻言冷笑，言语间似乎很对这个巫族神女有些微词。他见程元玉仍有些不信，便道：“你若是亲自见到这位人皇族皇后，便会明白我今日并没有夸大其词。”

　　程元玉还是第一次听见时玄倾用这般笃定的语气说话。

　　他也不知时玄倾与这位神女到底是有什么纠葛，但想来不会愉快。左右都是些传言，是真是假于自己也没有太大关系。程元玉也不追问，转而继续向前走去，不再说话。

　　时玄倾见程元玉竟然也知道一些巫族的事情，便有些奇怪道：

　　“元玉常在山中修炼，又怎会知道这些坊间传闻呢？”

　　程元玉头也不回道：

　　“我师父早年也行走过江湖一阵时日，当时我年少，又从未下过山，因此有些好奇，便缠着他老人家问一些山下的事情，这些全部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时玄倾失笑。

　　“没有想到仙名远播的止水仙君也这般热爱这种各族密辛，还真是颠覆我对他以往的认知。”

　　程元玉闻言停下脚步，有些不悦道：

　　“修仙者从前也是人，自然有人的七情六欲和喜好憎恶。我师父修炼多年，早已清心寡欲，只是那时我尚且年幼，顽劣无比，他老人家自然要多看顾我，迁就我一些。程元玉解释完又警告式地继续道“我不喜欢别人提及到我师父时语带调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

　　时玄倾没想到随意的一句话会惹得程元玉如此不高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就此渐行渐远。

　　他忙不得开口解释：

　　“元玉，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到你们师徒之间相处竟然如此有趣温馨，一时有些羡慕罢了。”

　　程元玉“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显然并不是特别买账，他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周围空顿，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之下这路仿佛也是无尽的长。两个人一路的走，烛火像是一条跳跃的妖，在浓稠的黑暗中随着前进的步伐摇摆，留下一道道晃人眼的光痕，让人渐渐失去时间的概念。

　　不知从何处吹过一阵阴风，火折子上的光亮骤然变亮，而后，一道自虚空中传来的深沉之声幽幽响起。

　　“元玉，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