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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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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浓的意思是——”
“你是想问当年北安王即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会如此淡定?”殷语浓接着李宣远的话,道出了他的意思。
李宣远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又是一阵沉默。殷语浓仿佛又沉浸在往事中。
就连一向爱闹的安沁竹此时也选择了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整个凝妆殿中皆配合着殷语浓心中的怅然,只有红烛间或发出“啪啪”的声音。
良久,殷语浓才低语道:
“因为……”
* * *
“历史永远不会因一人而改变。”
不管是安怀谨,还是殷语浓,历史终究是按着自己的轨迹而行。
“那当年义父为何答应父皇。”安易谦不解,若不是当年安怀谨答应先皇的要求,自己如今只是个亡国的太子,何来如今摄政王义子的荣耀。
这些年,他看着那个他称为义父的人,或许该叫王叔,如何叱诧风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你以为仅因为我一人就能做到如此。”仍然是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那是……”安易谦一楞,只有他知道这清冷背后有多少的隐忍。
“易谦,你毕竟还年轻。”当年的一个承诺,何止我一人能做到,你、我、北安王府、北燕、甚至是大胤……现在的安易谦就如当年的安怀谨,看不到因自己一个决定而被迫改变命运的人。
皇上,你以为你的一个决定,牺牲的只有我安怀谨吗?
* * *
这样的寿宴对于殷语浓而言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到厌倦。
阿谀从来就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王府花园中,杨柳依依,佳人独立,丰姿绰约。
“公主。”
如此熟悉的叫唤,殷语浓不禁回头:“莲姐姐。”
“公主怎么会在此处?”李映莲轻移莲步,走近殷语浓。其实早在殷语浓离开大胤时,她就收到李宣远的信,只是没料到会在北安王府相遇。
“莲姐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没有回答李映莲的疑惑,殷语浓看到这张清丽的容颜时,便觉深深地愧疚。
本来殷语浓身为胤王独女,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但毕竟是大胤王室唯一的公主,丞相李济深便决定将自己的长女送去和亲。
“好,怎么会不好,呵呵。”尽管是明丽的笑声,却使闻者揪心。
殷语浓不忍再听,阻止道:“好了,莲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公主,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映莲褪了笑容,正色道:“这不怪你,我只是还我父亲的养育之恩罢了。”
“莲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求父王想办法让你回去。”为了那个心里只有国家的父亲,莲姐姐真的……很苦。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仿若呢喃,却一子不差地听进了殷语浓的耳中。
顿时心中一片冰凉,那个温柔娴静的李映莲已经被冰冷的计谋吞噬,李丞相的计划只会令她万劫不复。
“不要……”一把拽起她的衣袖,“莲姐姐,不管你为了谁,收手吧,大胤与北燕鹿死谁手岂能凭一人决定。”
“不归路从来没有回头之人。”拂开紧拽着她衣袖的素手,翩然远去,丝绸的宫装早已起了皱褶。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殷语浓愈加感到自责与不安,泪水早已溢满了眼眶,划过略显苍白的脸颊。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一身黑衣的安怀谨,一阵冰凉从脚底直入心房。方才的对话,他知道多少。
安怀谨只是看着他,久久不语,他的每一寸目光对殷语浓来说仿佛是凌迟。
良久。出乎意料的,一方素色的帕子递入了殷语浓手中。
惊愕地抬头,对上的是他复杂的眼神,没有得胜的骄傲,也不是一贯的清冷,是无奈,彷徨,决心……
殷语浓甚至怀疑,方才你凝视只是对着她的方向发呆。
“你说的对,历史不属于任何人。”
殷语浓擦干了泪水,直直的看向他,完全否认了自己的怀疑。
“你比那些人看的透彻”只是不试过又怎知不能?
北燕王方才给他下了密旨,李映莲一女流之辈能做到的,他也能。
“你都听到了?”殷语浓能感觉道自己颤抖的声音。
“嗯。”他并不否认,大胤放李映莲这步棋的意图明眼人都能看的清,不过以当今局势无人能解罢了。
这一刻,或许两人是惺惺相惜的,她懂他,他亦懂她。
不觉间,日头将没。
他说:今日的夕阳已经错过,不如改日一同去看。
她说:好。
莫名的,心底某处忽然崩塌,她是,他亦然。
“哥哥,阿浓,你们在这?”安沁竹远远地跑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我们走吧。”安怀谨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回复了一贯的清冷,率先离去。
“你们……”安沁竹还想再说什么。
立刻被殷语浓打断,“我们走吧。”说话间带着一丝局促,安沁竹自然没有在意,拉着殷语浓走了。
之后一段日子,殷语浓留在北安王府,并没有离开,一来是安沁竹的挽留,再来就是对那个约定隐隐的期盼。
北安王父子对于殷语浓的身份只当作不知。
北燕的局势虽然因为安怀谨的一场胜仗挽回了不少,但是两国仍实力悬殊,安怀谨虽然没再挂帅出征,但也终日忙于公事。
殷语浓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日久生情,为数不多的碰面却能让她期待,安怀谨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温柔,虽然两人之间仍是淡淡的,但不知何时称呼变成了“语儿”与“怀谨”,就连安沁竹也有所察觉,常常拿殷语浓打趣,称她为“嫂嫂”,害羞之余,更有甜蜜的温存。
那日残阳如血,正是约定的日子。
殷语浓早早的来到城外约定的地点,只是始终不见那清冷的黑色身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莫名的,她吟起了这句诗。心中一阵惘然,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当最后一缕阳光隐于山间,他依然没有出现。
直至背后升起橘色的光亮,难道是上天再次赐予她的机会?
欣然回首间,是满城的火光,充斥着她脆弱的视觉。
不要——
疯了一般地冲会城中,却在未进城门时被人拦下:“公主,请随末将回营。”
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恐怕是李映莲透露的,那就是说——她成功了。
殷语浓微微松了口气,莲姐姐终于自由了。
百姓的可喊声中,愤然的传出“安怀谨”三个字。
殷语浓顿时愣住,努力的辨清他们的话,拼命地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
“一个不留。”
清冷如修罗一般的声音是她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毫无知觉的,她的身子被强行拉向一批骏马,她浑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无力挣扎。
为什么……她虽然从没在意过自己与安怀谨相对的立场,可是为什么如今在同一阵营反而觉得陌生。
“一个不留。”如炼狱的诅咒般萦绕在殷语浓耳边,久久不散。
包括活泼可爱的沁竹,慈祥的北安王……
那场火足足烧了三日,酆州成了一片废墟。
那日之后,天下只姓殷。
看似繁华的大胤背后,只有殷语浓知道它的酸楚——
父王利用莲姐姐令北燕王对安怀谨生疑,杀了自己的亲叔父——北安王。安怀谨一怒之下倒戈大胤。
母后因为不齿父王的手段,自缢而亡。
父王失踪于自己的寝宫之中。
真的是报应,大胤幼主即为,朝中风雨飘摇。
而他,成了大胤的摄政王。
至于自己,也被推上了长公主之位,来平衡朝中的权利。
或许李映莲说对了,没有人能在不归路上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