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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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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村今天来了桩新闻。
“小玉啊,你那俩男人从城里头领了个男人回来。啧啧,那模样,比女人还女人呢。”说这话的是隔壁老孙家的媳妇王虹,她总是乐衷于看蒋小玉的热闹。
听这话时蒋小玉还在洗马富的衣服,她皱着眉大力地抖了抖这件衣服,弹出来的水珠溅到了王虹身上。
王虹不满道:“小玉,你都来这么久了,活怎么干得还这么差呀。像你这样的笨女人,以后怎么留住男人,何况还是两个呢。”
“死八婆,就你嘴碎!你怎么不先管好你家男人呢,我昨天还看到老孙殷勤地往李寡妇家送鸡蛋呢。”蒋小玉大力地锤着衣服,她烦躁极了。
王虹脸色一变,她瞪着蒋小玉,怀着十足的怨气。她有些不甘,同样是被卖来给男人当媳妇的女人,她早被孙建国打得认命了。蒋小玉的日子明明也好过不到哪去,可一年多过去了,她身上那股傲气与优越感还是强烈得令人不适。
蒋小玉对王虹这样的女人心里的那点想法摸得门清,她总是会带着怜悯和不屑的眼光看着她们。她可是她爸她妈捧在手心的宝贝,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和这些早就被男人奴役了思想的农村妇女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想到这些,她也感到不甘。她是去见网友的时候被迷晕拐卖来的,本来她该拥有一个光明美好的青春的,而不是现在洗着马富马强充满汗味的衣服。她也不是没尝试过逃跑,但结局都是失败的,唯一的成果是马富马强打她也越发得狠了。这两个脏男人!她握紧了拳头,等她出去以后,她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要把在他们身上受过的屈辱成百上千倍地奉还。
马马虎虎地把马富马强的衣服糊弄过去后,蒋小玉连声招呼也没给王虹打,提着盆就朝着马家的房子走去。
今天马家的院子中站着个陌生男人,蒋小玉进门时,他正抚摸着院中的斧头,联想起王虹的话,她心中又惊又喜,她不动声色地朝男人靠近。
“你是这家的女主人?”男人动作一顿,转过头向蒋小玉询问道。
果真如王虹所言,他是个极其漂亮的男人,蒋小玉不禁想起苏轼对名臣张良“状貌如妇人好女”的评价,她对这种“男生女相”向来是不屑的,但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城市的气息,载着她日思夜想的自由。她又靠近了几步,贪婪地嗅着他周围的空气。
“大姐,我叫郝风,给了你男人钱想要在这住一段日子。”郝风看着蒋小玉古怪的样子,不适地向后退了几步。
“手机,有手机吗?不对...这深山里也没什么信号,你是马富马强带着走进来的吧?快...快!快把我带出去,我是被拐卖,是被强迫的,这样糟糕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快走!快带我走。”她攀上了郝风的手臂,紧紧的贴着郝风,她把郝风当成一块浮木,她要紧紧地抓住他,才不会被这座山村溺死。
“疯女人,说些什么呢。”郝风想要甩开蒋小玉,却没想到她趁机整个人像块牛皮糖样黏住了他,“我去...你给我下来!”
郝风可没有那么多昂贵的良心,帮助一个素昧相识的女人,“这他娘的关我屁事,你给我滚下去。”
他抓住了蒋小玉的手,准备把它硬掰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打断了他们间的僵持。
“马二哥!”郝风急忙解释道,“是你媳妇纠缠着我要我带她出城的。”
蒋小玉在一旁怕得发抖,闻言,她怨恨地瞪了郝风一眼。
“死娘们,你怎么那么马蚤,见个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贴上去。”马强抓着蒋小玉的头发把她往屋里拖去。
蒋小玉疼地发出阵阵尖叫,像只即将要死的鱼,手脚在不断扑腾,她抓住了被她扔在地上的盆,向马富砸去,但她失败了。挣扎过程中,地上土和泥毫不客气地在她的衣服上降落。
“小弟啊,哥哥我先收拾下自己娘们再招待你哈。”马强把蒋小玉当做麻袋一样扔进了屋子,边解皮带边关上了门。
“去死啊!去死啊!”屋里传来蒋小玉的哀嚎,她叫的像是杀鸡一样难听,仿佛她在遭受什么酷刑一样。
男人通常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就算性子烈的女人很新鲜,但在床笫之欢中女人的倔强只会让他们觉得虚伪与扫兴。
马强下手更狠了,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像是对耳朵的一种惩罚。
郝风皱起了眉头,蒋小玉的叫声听起来实在惨烈,一点没听出来她是被爱着的。他想起了郝芳,她总爱上演那套“女人与聒噪”间的自然法则,她把自己当成了床上的音乐家。
郝风静静地看着天边即将消散的红霞,失去了母亲这件事总是会让他难过,他记挂着郝芳这时候在黄泉路上走得是否还顺畅,他又感叹起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过着正常人生活的自己现在应该乖乖地坐在教室里,为高考做准备。如果没有这糟透了的一切,郝风也不大想当个烂人。
屋子里的噪音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蒋小玉呜呜的哭声和马强拉皮带的声音。
“小弟,让你见笑了。”马强想要把手搭在郝风的肩上,但被郝风躲开了,“今晚我去李寡妇家和她商量商量房子的事,你现在这住一段时间。”
郝风点了点头。
“屋子里随便挑一间住。”马强靠近郝风,“蒋小玉这个女人虽然太不知趣,但小弟你要实在喜欢,可以给你尝尝。”马强大笑起来,口中的恶臭熏得郝风推开了他。
郝风没反驳,他觉得就算和马强解释这件事,也逃不过这座山村想要同化每一个人的邪恶想法。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告别马强,走进屋里要给自己收拾一处住所。
屋里弥漫着一种郝风早就习以为常的味道,郝风伸长脖子张望着另一间卧室的存在时,身旁传来了蒋小玉的声音:
“为什么不帮我!”
蒋小玉声音嘶哑,衣衫褴褛,加上身上脸上的青紫,活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可事实上,她只是个被现实狠狠践踏的可怜人。
郝风看着她,她与他见过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他身边的女人都对任何事运筹帷幄,她们善于利用男人的爱慕,也只有她,在男人这事上这么狼狈。他稀奇地看着蒋小玉,像看着一个纯洁的处|女一样,又像在看着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一样。
他的目光软了下来,但依旧缺少怜悯——这种廉价的情绪是郝风少有的。
“还有一间卧室在哪里?”
蒋小玉没有回答,她僵硬地趴在地上,皮带的抽痕扭曲地座落在她的背上,她充满仇恨的眼紧锁住郝风,似是要把郝风整个人给吞噬。
郝风别过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又走会蒋小玉身旁:“这里只有一张床。”
蒋小玉依旧没有回答,她冷笑一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把自己摔在床上。
“这里真的只有一张床?”郝风又问了一遍。
蒋小玉先是愤怒地瞪着他,随后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只有这一张。”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像具尸体一样赖在了床上。
“我去。”郝风暗骂一声,一点也不扭捏地上了床。
“过去点。”郝风把被子裹住了自己全身后躺下,他强硬地挤了挤蒋小玉,给自己争取出一个较为宽广的空间。
他闭上了眼,由于床大小的限制,他与蒋小玉靠得极近,蒋小玉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脖子上,他安静地听着蒋小玉的呼吸,听着屋外的虫鸣,他也听到了一些细细碎碎的男人女人吵架与相互数落的声音。
他的听力很好,所以当那被压抑着的微小哭声袭击他的耳朵时,他下意识地向左转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了蒋小玉闭着眼在哭泣。
原来女人也会哭泣。
郝风脑中闪过蒋小玉倔强又仇恨的双眼,他情不自禁地偷笑着。
这个女人连眼泪都是滑稽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