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第三特善组》溟壹

2、起始之黄昏

　　不知不觉间，时光在匆匆流逝着。距离邹易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超能力”，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早在二模出分之后，他就一直盼望着能早点迎来这个人生中最惬意的暑假，而现在假期已经过去一半了。昨天是高考录取结果放榜的日子，没什么悬念地，他被自己的第一志愿录取了。
　　东陵大学是一所全国知名的综合性大学，它开设的文史类专业都是历史悠久的王牌。近20年左右，它的商学院排名也有很大幅度的提高，是许多考生报考的热门。最符合邹易父母心意的是，这所大学的校址就在D市，距离他们家居住的小区只有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儿子没有考到外地，做父母的多多少少能放心些。
　　经过和父亲的一番唇枪舌战后，邹易的第一志愿最终还是东陵大学的金融专业，这不仅是出于分数的原因。填志愿之前，他在网上浏览了东大的贴吧，搜集了不少各个专业的学长学姐提供的信息。
　　有些去年报考人工智能专业的同学反映自己学的东西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而且作为新兴专业，很多老师其实也不确定该怎么指导学生们。这些发言大大动摇了他之前的热情。
　　高考之前，他其实根本没考虑过报考这所学校，主要是因为它看起来和理工科完全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综合类大学，身边要是全都是文科生的话难免会让他觉得有点孤独。不过，静下心来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排斥学商科，毕竟“经济学的尽头就是数学”，和经济学关系很近的金融学应该也不会太无聊。
　　忙完报志愿的事，他便拾起了自己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打篮球。
　　白文轩是他上高中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学文，身材结实，皮肤有点黑。即使常年带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也磨灭不了此人对篮球的热情。高一高二的时候，他们两个经常约着另外几个男生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篮球场打球，高三因为学业繁忙就没见过几次面。
　　平时邹易发微信，白文轩总是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那天邹易给他发“填完志愿了，要不要打球”，他却一反常态地秒回了一个“OK”的橘猫表情包。
　　也是和白文轩出去打球的那天，他才又想起来自己的“超能力”。每当对方有人要抢球的时候，他就会故意靠近那人发动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传球拦下来。轮到自己投篮的时候，被强化的反应力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次投球之前都有了比平常多好几倍的瞄准时间。
　　几场球打下来，邹易这边大杀特杀，平时两伙人总是打得不相上下，这次邹易队却一直处于上风。和邹易想象中不太一样，大家全都把今天的顺风局归因于“老子今天超神了”，直到最后也没几个人夸夸他。
　　“周易，你今天很可以啊。”散场回家的路上，白文轩和他去便利店买了两瓶运动饮料。他们从来不好好叫对方的名字，白文轩叫他“周易”，邹易则叫白文轩“老白”。
　　“那可不，都跟你说过我是天赋型选手。”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邹易心里却在犯嘀咕。他在想自己的超能力还能做到些什么。他不可能天天打篮球赛，更不可能去当职业运动员，平时还能有什么别的发挥能力的机会呢？
　　老白的夸奖并没有让他觉得开心，反而让他有些犹豫以后要不要在打篮球的时候用“超能力”作弊。自己之所以能创造那么大的优势，归根结底是因为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没有自己这种不正常的能力。一次没人发现，要是每次都打得这么顺，怎么可能不被怀疑？
　　老白的家从便利店往右拐，邹易的家则是往左拐过马路。他们两个在门口告别了，并且约了明天再打一场。
　　往自己家单元楼走的路上，他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在跟着他，回头看的时候却完全没人。一直走到楼门口，这种感觉还是阴魂不散，让他感到后背发凉。
　　这回他长了个心眼，回头之前发动了“超能力”，四处张望一下，看到的景象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身后确实是有个人，只不过这个人正四肢摊开趴在墙上。
　　“卧——”邹易吓得差点爆粗口。能力发动的时限到了，这个人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上身穿着被汗浸湿的黄色跨栏背心，衣兜上别着一根圆珠笔，下身是一条白色运动短裤，身上隐约可以看见肌肉的轮廓，应该是锻炼留下的痕迹。
　　跟踪者见邹易张嘴，赶紧出声阻止他：“大哥你别喊，我不是变态，我有事找你。”
　　“你别靠近我。”邹易完全没有被他说服，还往后退了几步。
　　“我和你一样。刚才的那个是我的‘特殊能力’。”
　　邹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是说，你的‘超能力’是贴在墙上？”
　　“不完全是。准确地说，我可以把身体吸到别的物体上。刚才我就是吸到了墙上。”
　　“那你刚才是怎么一路跟过来的？”
　　“你每次要转头的时候脚步都会停下。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吸到了树上。”
　　邹易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人。听完这一通解释之后，他反而觉得对方越来越像危险分子了。关键问题是，他根本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要费这么大劲跟踪自己。
　　“难道你跟踪我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的‘超能力’吗？”
　　这个人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像是受到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刚才我就在你隔壁的场子练投篮来着。你抢断的动作很奇怪，所以我一直在观察你。果然，你是靠‘特殊能力’才做到的。你找到我也是同样的原理，对不对？”
　　“所以，你是在寻找同类吗？”邹易心中的困惑仍然没有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好像让奇怪的跟踪者变得兴奋了。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有同类了。反倒是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特殊能力’吗？”
　　邹易还是没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警惕心。只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人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他是想抢劫或者杀人的话，有刚才说那一大堆话的工夫早就下手了。
　　“想。”他坦白道。
　　“太好了，那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吧。别人听到我说的话估计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五分钟后，邹易和这个奇怪的跟踪者坐在了小区迷你游乐园的跷跷板上。他们的体型对于这可怜的儿童游乐设施来说有些过大，不得不把腿蜷缩在胸前。
　　邹易故意选了这么个地方。他想让面前的跟踪者早点离开自己。
　　“说吧。这地方只有幼儿园小孩会来玩，离他们放学还有三个小时左右。”
　　面前的人用力清了清嗓子。邹易有种不妙的预感，因为这么做的人一般都会说很长一段话。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郝一凡，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凡哥。”
　　谁要叫你凡哥啊，邹易默默在心里吐槽。
　　“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属于一个公安部直属的特殊组织。这个组织的任务就是不让‘特殊能力’，学名叫‘异能’，被正常人发现。
　　“原因有三条，第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在全国是极少数，没有必要让无关的人了解；第二，这样的现象只在我国存在了50年左右，相关研究表明它并不是人体被开发出的潜能，而是某种非自然因素引起的，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一定不会再有新的能力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异能的滥用必然会扰乱社会秩序，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邹易打断了他：“等等，你的意思是上面的人早就知道了？”
　　“没错。事实上，像我们这样的组织存在的历史也差不多有50年了，所以他们一直都知道。”
　　“那你们怎么能保证有异能的人不告诉别人？”
　　“很简单，我们会和他们签协议。所有的‘异能者’都是保密人员，而他们唯一需要保密的事情就是异能的存在。”
　　“如果不签呢？”
　　“最好别这么干。对于这种人，我们会通知其他部门，对坚持要泄密的人进行其他处理。第一阶段是批评教育，第二阶段是暂时限制行动自由，第三阶段是强制注射能力中和药物，第四阶段则是依法处罚。”
　　“依法？”
　　“这个阶段只针对真正犯了法的异能者，单纯拒绝保密不会到这一步。”
　　郝一凡的话让邹易陷入了沉思。
　　“那使用异能会有处罚吗？我是说不让别人知道的那种。”
　　“不会。只要别让其他任何人发觉，用自己的异能干什么都可以，没有人管你。”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自觉吧？”
　　“当然不是。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我们这个组织的存在。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就请你先把协议签了吧。幸亏我出门前带了一份备用的，不然还得回家拿。”
　　郝一凡从裤兜里掏出两张钉在一起的纸，看起来有些皱皱巴巴的。邹易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上面写的基本上就是他刚才说的内容。他接过郝一凡递过来的笔，在“保密人”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说到底，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听到这个问题，郝一凡嘿嘿一笑，像是老早就等着回答一样。
　　“我们有正式的名字——‘异常身体能力者相关事件特别善后行动小组’，简称‘特善组’。”
　　“那你算是公务员咯？”
　　“不，我们没有工资。毕竟是特殊组织嘛，不好申请经费。我加入这个组织，纯粹是因为有这个能力。只有异能者才能加入特善组。悄悄告诉你，如果没有特善组做的工作，全国不老实的异能者早就把社会搅成一锅粥啦。那就变成了少数有异能的人压迫大部分正常人，肯定行不通的。”
　　郝一凡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就像在说“明天天气不错”这种并不稀奇的好事一样。
　　“我刚看到你叫邹易，对吧？我看你是个挺正经的人，应该会把异能用在正道上。要是你学会怎么好好利用它的话，不管多么高远的梦想都是可能实现的。”
　　“我的梦想是过上普通而幸福的日子。”
　　“这样啊，”郝一凡笑得更开心了，“是个不错的梦想。”
　　说完，他从跷跷板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我该走啦。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跟你聊天很开心。”
　　还没等他走远，身后突然传来了邹易的声音。
　　“如果，我也想加入特善组呢？“
　　郝一凡思索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
　　“你满十八岁了就可以。不过，这份工作确实是完全没报酬，而且也算不上清闲。”
　　“我的理由和你差不多。如果有异能者想在D市捣乱的话，至少我可以站出来保护我身边的人。”
　　邹易直视着郝一凡，他们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知道彼此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了，”郝一凡对邹易比了个“OK”的手势，“回头我告诉管事的人，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安排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特善组就没不缺人过。”
　　“谢谢。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哈哈哈哈，你说的是。我们加个微信吧，有消息好告诉你。顺便一提，我是咱们市第一特善组的，有问题随时找我。”
　　从这一天开始，即将步入大学生活的邹易又多了一重身份。他成了自愿参加特殊保密工作的异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