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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离别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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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这个名字。”
谢梓安没问缘由,相处许久,他早已明白阿九的心境,“对不起,怪我一时情难自抑。”
阿九有些受不了谢梓安直白灼热的目光,因毒发一事,身心疲惫至极,更无回应他的心情,权当这人在自作多情。
阿九望向天空,转移了话题,“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谢梓安轻声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弘毅国早有购买兵器的计划,只是弘毅皇帝身体欠佳,拖了许久。不过,听闻近日皇帝身体大好,便邀祝晴之前来共议兵器购买之事,他会在宫中住一段时日。”
“祝家庄的祝少主?”
“对,他与我是旧识。祝家庄向来以设计制作兵器闻名,独立成支,不属于任何国家。因其无兵力,所以不被忌惮。祝家庄设计的武器精良且有妙用,一向与多国都有贸易往来。祝晴之是可信赖之人,你待在他身边我能放心。”
阿九心有所想,不觉间走了神。
“明日我带你去见他。你切记,祝晴之虽好相处,却不可交心,他与你并非一路人。”
阿九点点头,他在天佑国时有听过祝晴之的大名,其年十四开始游往各国,颇善经商,后与多国君主交情甚笃。
商人重利奸诈,非交心良人。
阿九想着,突然肩膀一沉,原是谢梓安整个人靠了过来,仿若瘫软无骨般,赖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起来。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木樨花的香味。
阿九知无法挣脱,索性不再乱动,安静的倚在石头上,指尖流淌银辉,他刚举起手,就被谢梓安握住,攥到了他的怀中。
“待到时机成熟,萧徽兵败,绥远衢州之事平息,我会回来。但在这之前,萧氏一族必得大伤。所以,扳倒二皇子这件事要靠你了。”
谢梓安闭眼,带着嬉笑的语气说道:“小九儿,证明给我看吧。”
“好。”
两人不再言语,谢梓安呼吸声平稳,渐有困意时,一阵风过,他蓦地惊醒,远处闪过光亮,所有景致变得清晰迷人。
沥州远皇城,风景秀丽,倒是个闲居赏景的好地方。谢梓安眼睛微眯,慢慢坐起身。
“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既然如此,就别荒废光阴。”
阿九皱眉,“你还想做什么?”
“来。”谢梓安微微一笑,直接将他抱起,乘着月光余晖,直接跳下了山崖。
阿九大惊,仓皇中搂住谢梓安的脖子,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失重的感觉让胃中翻涌,这宛如 ‘自杀’般的做法,令他短暂恐慌。
谢梓安稳稳落在了松树粗壮的枝干上。
他指着前方,笑道:“你看,那里有太阳。”
阿九闻言抬头,却是一怔,只见远处海平面上,一轮火光乍隐乍现,带着初生的热情澎湃。
“沥州的暖阳,衢州的丽水,是弘毅国的两大美景。下次得闲,我带你去衢州赏玩,那处优胜此地。”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有些干涩,阿九微垂眼帘,开口道:“上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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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人乘马车来到沥州城内客栈,谢梓安突感身后有道古怪的影子。他让阿九先上楼休息,径直走进了路旁的小巷。
影子也随他而去。
“回来了?”
来者脱去斗笠,面容竟是玉衍。
“玉蝶已归,程岳被捉回。”
谢梓安颔首,“你们都辛苦了。”
玉衍稍一沉寂,再度开口道:“大人,宫里传来消息,淮华铭自尽了。”
谢梓安神色一凛,这事情倒是头一回听说,“可有认罪?”
“无。淮华铭始终大喊冤枉,且言‘以死证明清白’。事情一出,二皇子便奉皇命将尸体运出了宫。”
一席话落下,谢梓安心中了然,弯唇一笑,“他们两人想毕是商议好假死金蝉脱壳,所以淮华铭拒不认罪。可惜,以禹煊之心性怎会让他活着,这一片忠心给错了人。”
停顿片刻,谢梓安双手执后,轻声道:“听闻薛海璆刚赴任便遭遇暗杀,幸得随从拼死相护方逃过一劫。现在如何了?”
“一切无事。沈州那边已安排妥当,薛大人病危的假消息早就放出。且赶在旁人做手脚前,在州长府的书阁中发现了些东西。有大皇子的前车之鉴,此物一经面世,若谋逆之罪坐实,二皇子必殒。”
谢梓安依旧淡淡的,“谈何容易。太子软弱无权,禹眴出身太低,宫中唯有一个二皇子堪能担当大任,皇上只是心痴,并非愚钝。何况,萧贵妃身家显赫,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怕是未等揭发此事,已被倒打一耙。”
谢梓安眸中微光潋滟。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若要除去禹煊,眼下有两条路要走。一是打压萧贵妃及其母族,二是培养一位能与禹煊的实力相抗衡的皇子,让皇帝的注意力被其转移。
“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此事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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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安早年在沥州暗设了一处府邸,位置异常偏僻,数日前玉蝶来信说捉到程岳,可谓一路艰辛,而今晨总算将他绑回了沥州府邸中。
这件事拖了许久,是时候得有个结果。
谢梓安迈入后院,灯火葳蕤,阴暗潮湿。
程岳四肢被铁链拴着,满身都是乌黑的泥巴,手腕淌着暗红已结痂的血块,院中恶臭的气味弥散。
他看见谢梓安走来,竟咧开嘴,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谢梓安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笑什么?”
“原来是你。”
程岳猛扯身上重重束缚的铁链,脖间青筋冒出,重复道:“原来真的是你。”
谢梓安收敛了表情,眸光流转在他的手指上,霎时间杀意凶猛。
“逃得辛苦吗?听说你为了躲避暗卫,还于臭水中待了三天。看来很累了,是该坐下来在我这府上好好歇一歇。”
谢梓安扬起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他挑起二郎腿懒散地坐在了椅子上,拿出白纱慢条斯理地擦起剑来,剑身如雪,泛着些亮光,映照出他如玉的面容。
半响,空气压抑,两人都没有说话,谢梓安面无表情道:“饿吗?你瘦了一圈,看样子连饭也没好好吃。诺,桌子上还有馒头和粥。可惜你手筋断了吃不了,真可怜啊。”
他托腮,浅淡的笑意从嘴角漾起,吐气如兰,“需要我喂你吗?”
程岳哈哈大笑,“以前吃饱了,有些人一辈子没吃过的东西我们都试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知道我们吃人,但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人的哪个部位吗?是手指,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谢梓安瞳孔猛缩,笑意更甚,“喜欢吃是吧,那你吃到吐好了。”
他怕了拍手,几个人高马大的暗卫进来将程岳架了起来,从桶里掏出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往他嘴里塞。
程岳的身体一阵痉挛,剧烈咳起嗽来,呕出一堆浊物,末了又被按着吃了回去,几轮下来,他发丝凌乱,满嘴鲜血。
谢梓安让暗卫稍作停顿,笑道:“好吃吗?”
程岳无丝毫惧怕之意,嚎叫道:“哈哈,我程岳与多国高官都有过贸易往来,你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阿石,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只不过你当了朝廷的走狗。”
他忽然想起在莲山时,派去监视之人说阿九与阿石的关系不寻常的话语,又忆起探查所得的阿九的身世,笑容猖狂起来。
“如果那个小奴隶知道杀他全家的是你,你猜会怎样?”
谢梓安眸中无波澜,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何不让他知道。”
谢梓安笑了,周身阴冷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厉鬼,阴霾笼罩,“我会杀光所有阻碍的人。”
他眼睛通红,嗤笑一声,血色渐渐浮现眼睑。长剑一横,直接剁下了程岳的小指。他拾起火盆中烧红滚烫的铁板,直接按到了程岳脖颈处,喉道损伤,以后怕是不能说话了。
谢梓安弯眸笑道:“你对阿九做了太多错事。如今能决定你生死的只有阿九。在将你交给他之前,我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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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太阳当空。
离开后院时,谢梓安换了一件新衣,脸上依旧是冰寒可怕的表情。他稍稍修整,待日上三竿时才前去客栈。
远远看见那个少年笔直的背影,裹覆的寒冷气息瞬间消失,他灿烂一笑,周身染上温暖的色彩,“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