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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夜雨 ...

  •   封竞提刀回来时那七百人在主庄的空地上依旧打得火热。而混战的人马中却不见了封行水,他记得他走开时封行水正和任督风杀得起劲,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刘竞心中一疑飞纵入场,起手一刀将陈康旁边的庄卫劈翻在地,他抓得点空隙大声问道:“代宫主呢!”

      “我不知道……”陈康柱剑于地,喘着粗气左右望了一眼,周围人影翻转来去,剑挥刀砍个个杀得不亦乐乎。一刀劈来,陈康连忙回剑挡格压剑进逼,翻身连踢几脚,眨眼又杀远去了。“封行水!”封竞大喊一声,话音未落,突见主庄百阶高处飞掉出来一个人影,绸衣蓝袖,不是封行水是谁?封竞眼前一亮心中一紧,提气飞身本能去接应,不想近得他的身体却突觉不对:封行水的周身此刻正夹带着一股狠戾莫明的真气,类似于某种可怕的掌气余势,滞留在封行水身上还没消散。此刻的封行水如一块千斤巨石下落,压得没有准备的封竞体内真气错乱冲撞,他没能减缓其坠地之势,身在其下,稳稳当当成了封行水的垫背。

      两人砰然落地,封竞听到身下石理地面喀然迸裂的声音,一股势气自两人鼓荡而出,周围猝不及防的几人立时被撞飞几丈之远。

      封竞头晕目眩喉头泛甜,他推了推身上的封行水,勉力道:“你……如何了?”封行水未有答话,周遭一圈庄护却率先反应了过来,“杀”字喝出,七把弯刀急掠近身,对着封行水的脖子唰然齐劈了下来。刀风破空,躺在封竞身上的封行水蓦然转醒,手中泓剑一紧,举手“铛”然格住一众弯刀,身下封竞手握砍刀,尽得全力抡刀一挥,七人见下盘受胁,心中一惊,轰然疾退了一丈。封行水借机翻身而起,他一手握剑,一手抓起地上的封竞,行功运气,一个甩手将其送到了最近的一匹赤兔马上,他一个飞纵掠出战局,翻飞上马大喝一声“撤!”,连看也未看众人一眼,率先甩鞭呼啸着冲出了天下庄。

      众人一时有些呆愣,封行水的撤退风格,往往都是“众人快退我来殿后!”。如今这般一人先走了,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不适应是一回事,要撤还是得抓紧。主庄空地上的三百马匹眨眼回坐了八成,众人打马回冲,马蹄纷踏,势不可挡,那拦在庄门口的几十人回手之间被斩于马下,马蹄踏飞而过,转眼面目全非。

      马匹呼啸着破庄而出,入得白梨大道一路飞行,封竞陈康在前疾驰,放眼远望,隐约可见封行水的身影。不过那身影在大道尽头一转,竟往东面去了。封竞陈康看着心中一疑:回止剑宫不是应该往西面么?“陈康你先带人回止剑宫,代宫主身中掌伤,不知要干什么去!”封竞大声对陈康喊话,得了点头示意后一个挥鞭与众人分道,追着封行水往东边去了。

      至于止剑宫的二把手纪焉呢,他当时正走在白梨大道旁,前方五十人抬着花知落的八抬大骄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纪焉走在众人之后,抬头看着缤纷飘飞的白英,一首颂花咏春的七绝律词已到喉头。“天……”他刚吟出一个字,心情正沉醉着,突然“呼”地一声,一匹赤兔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纪焉几乎被吓了一跳,盯睛一看,那马上之人不是封行水么?他正想着“这人怎么还没死”,另一匹赤兔马又“呼”地一声疾驰而过,不过那马上之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抓住机会骂了一句“纪焉你个龟儿子!!”,然后跟着封行水扬长而去了。纪焉心中的脏话刚涌到嘴边,耳边又来一片马蹄声,止剑宫近三百马匹呼啸着从他身边拉风而过,留下一团腾飞的烟尘。纪焉还没反应过来,烟尘中又回来一个人影,却是陈康。他翻身下马,几步冲进了骄辇,飞掠出来时手中正抱着花知落,他带着花知落上马,掉转了马头连看都没看纪焉就打马跑了。

      尘埃未落,又来一行人马,却是天下庄的人。带头的是任督风,腰中挂着砍刀,粗砺不雅犹如他的人,他奉命来追封行水,大道尽头却遇还没走远的纪焉。封行水不过就是回剑宫,只要往止剑宫去就不怕追不到人。止剑宫与天下庄这回算是撕破脸了,这来不及逃走的纪焉,不杀太可惜了吧。“姓纪的你跑得也太慢了吧!”任督风看了纪焉一眼,脸上泛笑,眼有狠戾,沉默些许,一个“杀”字脱口而出。

      “慢着!任刀主要追止剑代宫主是吗?”纪焉伸手往东边一指,道,“他往那边去了。”他说着脸上泛了笑,“那不是回止剑宫的方向,他算到天下庄会追杀于他,怎会笨到回止剑宫呢。”

      任督风一愣,朝他所指之处看了看,那东面的方向果然有两道清晰的马蹄印。“没回止剑宫?”任督风一疑,笑道:“那你该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怎会知道。”纪焉道,“你最好快些追去!否则永远别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说着笑了笑,“我这五十几个人,也许你半柱香时间就能杀干净,但对一匹马来说,半柱香时间可以跑很长路啊……”

      任督风看上去是个粗人,但能做天下庄的刀主,除了“粗”之外,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纪焉与封行水的不和,任督风早在他送来花知落之时便已看出,他看着那两道往东而去的马蹄印,心中已有分寸。

      他果然放过了纪焉,领着人马往东面追去了。

      ************************
      叶还君一觉醒来,外头春阳刚过正午。

      沐浴,洗发,更衣,泡茶。

      新嫩的茶叶在白瓷杯中悠悠浮沉着,香气轻淡若无,叶还君微湿着头发,支头坐在院内的石案前。他这样坐着,形态恣意,眉间没落。方小寂到底去了哪里?他微阖着眼睛想着,也许今晚我应该去九华堡一趟。叶还君正这样打算的时候,红叶山庄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叶还君抬头,看见封行水走了进来。蓝袖潇洒,头发微散,手中没有文扇。

      “是你啊。”叶还君起身,向他走了两步,笑道,“你来拿你的酒么?”

      封行水的身形有异,几步之后愈见重滞,他依旧带着淡笑,但脸色却是青灰的,他的衣服沾血带尘,好似刚从一场混战中逃生出来。叶还君停步一疑,封行水一个踉跄向他扑了过来,叶还君赶紧扶住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叫你来天下庄帮我收尸来着,叶兄不来,我只好送尸上门了。”封行水勉强重新站起,笑道。

      “封兄,这并不好笑!”叶还君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要我拿铜镜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么?!”

      “带我走。”封行水道。

      “啊?”

      封行水突然一呕,那样子好像是酒喝多了马上要吐的样子,他也的确吐了,还特地推开叶还君扶着院中的石案吐,不过吐不出来的不是酒,而是一滩滩乌黑的血水。吐够了,他又站直了,不过身形却越发虚浮。“带我……去海雾林……”他说了一句,脚步一晃,好似又要栽倒。

      叶还君一手扣住他,运劲起掌按压在他后背,封行水只觉一股绵绵真气灌入体内,游走脉络,清血抑毒,冲开淤滞的穴道,带来鲜活的精血气力。“这江湖竟还有人可以伤你至此……”叶还君收气回掌,道:“我带你回止剑宫,你中的这毒掌,我不可能解得了的。”叶还君说完便要带封行水走,那封行水一把拉住他道:“我中的是翻云掌,天下只楼重一人能使,唯柳回春一人能解。止剑宫现下已被天下庄盯上,我断不能回去。事情来由我一时半会不可能说得清楚,我的身后若无追兵,是我之幸,若有追兵,那我……”他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头一晕差点栽倒,“那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去见柳回春!你……”他说到这一笑,道,“你还欠我……半个……人情……”

      封行水说完眼睛一闭,砰然就倒在了石案边上,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给叶还君。

      止剑宫,天下庄,楼重,追杀,毒掌……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麻烦啊,叶还君低头看着封行水,那人脸唇发紫,气息微弱,时间所剩实在不多,叶还君叹了一口气,皱眉将封行水背上,侧首道:“封兄,这次之后,但愿你再不要带什么麻烦来红叶山庄。”

      叶还君把封行水甩上马背,一个翻身坐好了正准备出发,他刚刚扬起马鞭,前方远处突然冲出来一匹赤兔马,那马朝他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一年轻人,手持利刀,大声喝道:“把他放下!你个小兔嵬子!”叶还君莫明所以,还未看清那人样貌,刀风已劈空而至,叶还君仰身躲过,脚勾马鞍半身一低,伸手抄起地上一颗小石转身朝那人的肩井穴射了过去。那人手举大刀,身体一僵,呯然落下马来。叶还君听得那人的落地声,没有回头,更没有要过问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横放于马鞍上的封行水,扬手挥鞭驱马而去了。

      叶还君行至半路,天已快黑,马上封行水的气息沉得越来越快。天色暗沉,乌云渐起,似乎要有一场倾盆大雨在蓄势待发,叶还君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快要死了。东亭大道,近夜临雨,路上行人寥然可数,叶还君飞驰之间,这种感觉越发真实起来。

      马蹄纷踏,人影憧憧,前方几丈之外,突有人马拦路。

      “小子!放下你马上的人,可换你自己一条生路!”任督风踏马在前,腰中的砍刀锃亮发光,粗犷的声音带着夜色的沉重,“别怀疑,这是为你好。”

      “让开。”叶还君手勒马缰,耳边的发丝在夜风下扶风轻动,他的声音清平温雅,让人一听便生好感,“这对我好。对你们,只怕更好。”

      天地一声轻叹,夜雨呼然而至,夜光一罩,折射断珠滚玉的光泽,那屋檐瓦盖上,青石阔地上,啪啪啪奏着单音的曲谱,拨音弄声之间,竟意外地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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