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宫漫漫夜》半卷珠帘

58、芥蒂

　　金淑媛捡起枚李子，咬了一口不爱吃，把核去了，剩下的部分扔到了太液池上，一群鱼儿见有吃的东西扔下来，都围拢那李子去争食，金淑媛看了一会，对月贵妃叹道：“姐姐，那皇位就似陛下下的饵。”

　　月贵妃本也在看鱼儿争食，听到这话，用手理一理衣服上垂下的珍珠流苏，对金淑媛道：“妹妹，做了母亲，会想这个是常事，况且。”月贵妃顿一顿：“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金淑媛顿了顿，看向月贵妃，是什么时候开始，单纯天真的月贵妃变成这样了呢？金淑媛还一直以为，月贵妃不会变的。

　　半天金淑媛才叹道：“姐姐是想做皇后吗？”皇后？月贵妃缓缓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金淑媛：“妹妹，我若想做皇后，岂会拦着我母亲？”金淑媛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太突兀了，腿像是撑不住自己身子一样，靠到了亭内的栏杆上，半响都没说话。

　　凉风袭来，本应是沁人心脾的，现在却让金淑媛觉得一阵阵的发凉，远目看去，这皇宫里花红柳绿，高大巍峨的宫殿掩映在高大的树后面，这是无数宫外人想进来的极乐之地，却也是金淑媛这样的人想逃离的地方，进宫六年，金淑媛却觉得比一辈子还长，从歌女到主一殿之位的九嫔，外人都在艳羡她的际遇，金淑媛却知道，这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

　　而月贵妃，金淑媛也早从原先的不得已而变成对她的爱护，而这番话，让金淑媛不由叹息，原来，月贵妃也不过是和别人一样。

　　金淑媛不说话，月贵妃也沉默，半日月贵妃才道：“妹妹可是以为，我是想当皇后才想为旭儿争一争吗？”金淑媛转头看她：“姐姐怎么想的，做妹妹的却是不明白的，只是姐姐，秦修仪之死，是意外也好，是其它也罢，三皇子若真的登了大位，难免不。”

　　不等她说完，月贵妃已经站起来了，隐隐有些怒意：“妹妹是要离间我和旭儿吗？”金淑媛随着起身，有些无奈：“姐姐，天家无情，三皇子在姐姐手上，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封王就好，若真登了大位，姐姐你。”

　　月贵妃眉头紧皱：“妹妹，你这不过是妇人之见，我母亲说了，旭儿成为太子，即位之后，我自然就是太后，身为太后，难道护不住娘家吗？”金淑媛越发觉得不对，却不好再说，微微一笑：“罢了，姐姐身后有郡主和太后，见识自然是比妹妹我要好的，只是姐姐，未雨绸缪。”

　　月贵妃听了金淑媛这几句，脸色有些好了，等到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又变了，金淑媛见她脸色变了，看一看天色，叹道：“姐姐，我们在这里坐的时间也长了，回去吧。”月贵妃点头，方要走出亭子，手又拉住金淑媛的肩：“妹妹，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

　　金淑媛拍一拍她的肩：“姐姐，我现在也有了玲珑，为人母的心我是知道的。”玲珑已经看见金淑媛她们出来了，欢笑着跑了过来，金淑媛替她擦一擦额头的汗，奶娘也抱着朱旭走过来，互相行礼后，玲珑又嚷着要朱旭去储秀宫玩，哄了好半天，才把她哄定，各自分开了。

　　金淑媛走在后面，看着玲珑迈着小短腿走在前面，不时还去路边去摘花，金淑媛看着她在那里玩耍，方才和月贵妃谈话时候的郁结似乎少了很多，罢了，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金淑媛看眼在蹦跳的玲珑，吩咐奶娘：“把三公主抱起来，我们快些回去吧。”奶娘应了，正要上前抱起玲珑，前面一个拐弯处转过来一群人，前面走的也是个孩子，金淑媛一看不由笑了，来的是玲珑的妹妹四公主玲嬛，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依然是玉凤宫的，金淑媛皱了皱眉，皇后这里四公主也没回畅春殿吗？

　　玲珑早就见到自己妹妹了，各自跟着的宫女在给她们互相行礼，玲珑已经伸手抓住了玲嬛，嗯嗯啊啊的说着些外人不懂的话。

　　玲嬛的奶娘上前给金淑媛行礼，金淑媛笑道：“四公主也是出来走走？”奶娘躬身应道：“是，皇后娘娘说天色真好，就让奴婢带着公主出来散散，本来预备去储秀宫寻三公主的，谁知走到这里就遇到娘娘，也省了四公主的脚程。”

　　玲珑和玲嬛姐妹相见，自然也就不走路了，由她们小姐妹玩去，金淑媛就坐到路边一块太湖石上，奶娘和宫女都在那里看着她们姐妹玩耍。

　　金淑媛看着孩子开心的笑容，唇边也露出微笑，耳边突然听到有人感慨：“姑姑，怎么会有这样长的一模一样还那么漂亮的一对小孩。”循声望去，却是从另一边又来了一群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郑妃，手里还牵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看见金淑媛坐在一边，本预备教训一下小男孩的郑妃含笑走上前来，金淑媛早已站起，等郑妃走到跟前的时候给她施礼：“王妃许久不见，不知身子可好些了吗？”

　　自元宵灯会之后，金淑媛还是头一次见到郑妃，觉得她比那个时候清减许多，脸色还有些苍白，本是圆润的下巴也尖了下来，今日天气本就炎热，郑妃竟没换了夏装，身上穿的还是夹的，再加上披肩，金淑媛顿时觉得替她热起来，只是碍于礼仪，不好后退。

　　站着和她说了两句客气话，她们说话时候，那小男孩一双眼睛咕噜噜直往玲珑她们在的地方看，见郑妃只顾着和金淑媛说话，手就不觉放开，脚步要往玲珑她们那边去，郑妃是顾着他的，不等他迈出去，就一把拉了回来：“这是宫中，你当是郑府后院？随你乱闯的？”

　　小男孩听到这句，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郑府？难道是郑妃的侄子，金淑媛笑道：“这是王妃的侄子？”郑妃点头：“他被选为皇子伴读，我今日恰好进宫来见母后，顺便就把他带进来，好给他开开眼界。”

　　金淑媛心下一忖，知道她把孩子带进来，不过是在太后面前应个卯，记个名，好在师傅面前少受些责罚，这皇子伴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金淑媛自然也没说破，两人又说了几句，郑妃就带着孩子走了。

　　等她走后，玲嬛的奶娘似无意说了一句：“恒王妃可是清减了许多，今日看来，也没有像元宵灯会上一般风光。”金淑媛抬头看奶娘一眼，对在旁边的玲珑奶娘道：“天不早了，去把玲珑叫回来，该回去用膳了。”

　　玲嬛的奶娘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忙闭口上前去招呼玲嬛，金淑媛微抬起下巴，郑妃算起来，有半年没进宫了，刚才只觉得她面色苍白，现在仔细看来，气色竟也不大好，按理说她虽然小产，却也是御医好药伺候着，又没人劳心，身为王府主母，难道还有人敢给她脸色看不成？

　　难道是？金淑媛心头浮起一丝疑惑，恒王那副对王妃的软款温柔全是做给别人看的？想起除夕夜时，自己听到的对话，金淑媛轻声叹息，牵住玲珑的手握紧一些，弯腰对她道：“玲珑，等会让厨子给你做巧果好吗？”

　　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吃甜的，听到这话，玲珑连连点头，金淑媛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也有些理解月贵妃为什么会这么想了，为人母者，怎么能不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孩子呢？就算这份好日后反过来会侵害她，也在所不惜。

　　朱秀到的时候，玲珑已经睡下了，金淑媛穿了寝衣，一头缎子样的青丝披在脑后，直泻下来，手里拿着针线，在和初鸾商量着该怎么给玲玲做衣服，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朱秀着了朱袍，笑吟吟的倚在门框那里看着自己。

　　金淑媛看一眼自己的打扮，顺手拿个斗篷过来穿上，这才起身行礼：“陛下怎么悄悄的就进来了？”走近他的时候，金淑媛闻到朱秀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朱秀伸手本是要搀她的，谁知打了个趔趄，竟趴到了金淑媛身上。

　　金淑媛虽罩了个斗篷，却还是能感到朱秀身上的温度，她已有一个来月不得朱秀的宠幸了，顿时脸上似火一样烧起来了，身子也跟着有些发软，想起房里还有侍女，忙握住朱秀的手，把他半扶起来：“陛下坐下吧，妾吩咐她们烧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