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红尘（一点红，同人穿越）》青袖生

42、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我们提着那些战利品出现在山庄里，正在指挥花匠修剪月季的柳伯和一旁的冷烟惊奇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个带壳的鸡蛋------他们的又干净又文雅又威严又有风度的公子，两脚泥浆一襟泥点，手上还提着脏兮兮的柳条编成的小篮子，篮子里又是蘑菇又是野花，脸上居然还带着傻傻的笑容？！
　　柳伯颇有研究意味地看着我，有几个家人接过我们的篮子，秋雁羽又恢复了他的冷静，道：“吩咐厨房，中午做这个汤；把这些花洗干净插起来，送到我和叶姑娘房间去摆放。”
　　柳伯躬身应声，带那几个家人去了。
　　我们两个人浑身都很狼狈，回房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时饭菜已经做好。不能不感叹秋雁羽的厨子手脚利索，我喝着鲜鲜的蘑菇汤，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偷眼看秋某人，也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连野蘑菇都没有采过？------《凝霜语录》：没摘过酸枣的孩子，是缺少快乐的孩子；没有采过野蘑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刚吃完饭，秋雁羽就有事情做了，让我回房休息。我回去一看，几案上摆了一大瓶紫菀花，残叶枯枝早已剪掉，看起来干净秀气，配了个暗青色挂釉细腰大肚的花瓶，颇有野逸之风。
　　也不是很想休息，便让晚晴去带我去书房看看，能找本书看也好。
　　晚晴在前面走，一边笑道：“叶姑娘原来和我们公子一样爱看书。”哦，那家伙能有《墨经》和《文心雕龙》，那么藏书一定很丰富。
　　“呵呵，你们公子书很多哦？”我随口一问。
　　她点头道：“是啊，此次来兰州，光书就带了两大箱呢。倩紫姑娘就一直抱怨收拾起来好麻烦！”
　　我“咦”了一声，道：“那个丫鬟叫倩紫么？”
　　“哦，不是，她叫新绿。倩紫姑娘没有跟来，是公子的跟前人。”晚晴说话时略含了一丝醋意，可见得是秋某人的“羽毛”。------《凝霜语录》：秋雁羽的“粉丝”，称之为“羽毛”。
　　我不由心中暗笑：“跟前人，不就是《红楼梦》里平儿、袭人之类的‘房里人’么？”遂又故意问道：“那你们少夫人呢？”
　　晚晴四处看了看，笑道：“我们公子只是定了亲，尚未成亲，这次来听说就是来找我们未来的少夫人的。”----我说呢，这家伙看起来也二十来岁了，以古代早婚的习俗，他早该成亲了。
　　“呵呵，你们公子倒是着急，还在热丧，就跑出来到处玩。”我半冷半热道。
　　“不是啦，叶姑娘别这么说我们公子。他可不是出来玩的，家族里有人闹事，要把我们公子赶出秋家，公子念在一家人情份上没有计较罢了。”晚晴急忙解释道。
　　原来他家内讧闹得不轻，我说他怎么好端端跑出来了，连父仇也可以放在一边，又加上未来的老婆在这边，怪不得要往这边来买地置产。
　　转过走廊就是书房，我还没走近门口，里面出来一个人，见我过来，忽然一低头往旁边去了。我一愣，此人面善得很。脑袋瓜转了两圈才想起来，他竟然是娜娃带来的几个随从之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书房门半开着，我一眼就瞥到了秋雁羽，他在书桌后坐着写东西，神情严肃而冷峻，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文尔雅。蓦然听到人声，一对眸子里瞬间射出犀利的光，待看到是我，忽然间那表情就化作了春光下的碧波。前后的过渡那叫一个自然，让我着实打了一个寒战。
　　“凝霜，来找我么？”我不知道这厮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我的名字了，但是听来远远没有姬冰雁他们叫着亲切。
　　“哦，闲的无聊，我来找几本书看。”我跨进书房，他慢慢写完最后几字，收进抽屉。笑道：“好啊，这里书虽不多，也够你看的了。”
　　秋雁羽的书房颇大，书架靠墙而立，书案上也摆着一个双耳垂环玉供瓶，瓶内一束我们采来的野菊花，插花人也颇有功底，愣是让杂乱的菊梗菊花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在窗棂射进的阳光下自然伸展着金灿灿的光彩。一旁是一个紫檀刻花大笔海，插着十几支毛笔，同材质笔架上还搁着润墨的青毫，一方墨玉镇纸压着一副四尺三开刚完成的画。
　　我慢慢转过去欣赏那幅画，画的是菊花。几枝黄菊花枝叶匍匐在地，花头却高傲地仰起，后面几根矮矮斜斜的竹篱。用的是小写意笔法，水墨点染菊叶，层次有序，侧锋逆行运笔，无一笔滞涩；花头勾染，略点藤黄；枯笔勾出竹篱，背景除了些许暗苔，空无一物，细看时却满纸幽静清远。
　　“凝霜，怎么？”秋雁羽看我对着那画出神，颇有些意外，笑道：“原来也是个行家，不如指点一二？”
　　我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翘道：“不敢班门弄斧。此画无论用墨、运笔、点彩，不滞不涩，意在画外，然气韵于胸。背景虽无它物，却令观者寂寥冷隽之意油然而生。画这画的人，应该是傲岸清高，目下无尘，内心却又有不为人知的落寞吧？”嘴上谦虚，终还是忍不住讲了心底的感受。
　　秋雁羽黑眸闪了一闪，俊逸非凡的脸上有一霎那的迷惑，轻声道：“你还看出了什么？”声音忽然有些迷惘，像一个激流中的漩涡，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我差点迷失在他那磁性的魅惑中，不由自主道：“我只看得出，你的孤寂。”还好我轻轻退了一步，靠在了一盆秋兰的架子上，一下子清醒过来，头上顿时一层细细的冷汗。
　　“那，凝霜，你来帮我题款好吗？”秋雁羽指着画面上方的空白处道：“相信凝霜的字一定可以配得上这画的。”
　　我冷汗更多，要是同室的敏敏来就好了，她可是专攻书法的，全国的奖都获过好几个呢！我。。。。。。自己的画也就勉强题了吧，一般哪敢给别人题款啊？
　　不由我反对，秋某人已经将那笔蘸了浓浓的墨塞在我手里。我连想词的空都没有了。罢了罢了，反正清朝还没到，我就挪用一下黛玉的菊花诗吧！
　　画面上方的空间很大，我掂量了一下，就开始动笔。“问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蛰病可相思？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写着些着，心底就开始有微微的酸涩。
　　曾几何时，有人送给我一个陶做的笔筒，拙朴可爱。上面有他亲手绘制的菊花图，提款就是那首诗的颈联，他是雕塑系的高材生，也曾孤傲不群，狷狂不羁，然而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为那五斗米折了瘦腰。在有一次看到他用带过我无数次的自行车带着那个喜欢布兰妮和后街男孩的女孩子亲亲热热去文化市场淘宝后，我便将那笔筒和我的伤我的泪深深埋在了我们最喜欢去的植物园碧桃树下。
　　伤毕竟是伤啊，结了疤也还是会疼。还未搁笔，耳边听秋雁羽的鼓掌声：“妙！‘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绝！字写得好，词更妙！”也许他发现了我眼角深深的落寞，有些讶然地看着我。继而拿开我手中的笔，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一个宝藏。谁放弃你，就是天底下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他的手温热有力，我惊觉地跳开，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回过神来道：“我要回去。你放我走！”
　　他嘴角又噙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这世上不是只有姬冰雁有慧眼识人的本事的，刚开始我是打算过几日就放你回去他身边的，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没有拿书，逃也似的跑回屋里，门口的晚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回去。我把门关了不让她们进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不行，这样下去，势头不对，搞不好那惊才绝艳的妖孽要把我发展成他的“跟前人”，那还了得？以后要是拿我是要对姬冰雁和一点红有所牵制，那怎么办？
　　只是，怎么逃嘛？我在床上烙饼一样翻了半宿，最后决定孤注一掷------跳水！我豁出去了！那后院的水潭流过墙下，墙下的洞口很大，设的水下栏杆间隙还算不小，我也还不算胖，应该能挤过去，出去之后只要抓紧时间上岸，就不会被冲到瀑布那儿。我的水性早在童年就练出来了，绝不是问题。
　　想到就要马上办！我悄悄爬起来打开门出来，蹑手蹑脚避过那些巡院的灯笼，往后边走。不大会儿就来到水潭边，看着那黑沉沉的水面，我有些秫头，狠了狠心，慢慢将脚探入水中，一丝寒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不管他了！我向前几步全身没入水中。
　　冷啊！我在水里不过三秒钟也许更短，已经开始哆嗦到心里去了。勉强向着墙那边游了几下，四肢已经冻得不能自如活动，更加上这古代的长裙拖拖拉拉，牵三拽四的啰嗦，我像背着千斤重的包袱，一个劲往水底沉。NND,鬼才知道秋天的水有这么冰么？也许我忘了，刚下过秋雨啊！还是半夜三更时分，而且我的身体貌似穿过来的之后就一直很怕冷。。。。。。
　　水底有什么缠到了脚，我挣扎着就不由自主往下沉，一下子灌了好几口水，寒意从内而外蔓延，我浑身僵直，在水底扑腾了几下就没有力气动弹。
　　水面不知是谁在喊：“不好了，有人投水了！快来人啊！”灯火闪烁，人声嘈杂，只是都渐渐离我远去。。。。。。

　　太阳暖暖地照在我的卧室里，我和妈妈住的是小区一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套二手房，当初看好它，是因为带了个极小的院子可以满足我和妈妈养花种草的想法。妈妈让我住了朝阳的那一间，她住的是靠近厨房的那间，这样她就可以随时起来做早饭而不用吵醒我。过了三四年紧衣缩食的生活，在舅舅们帮助下才还清那些房款，我进大学以后靠着每学期的奖学金和周末去做家教的收入，总算可以不用拖累妈妈了。
　　虽然在邻城上学，一周也只能回家一次，妈妈常常感叹，没有我在家闹腾，太冷清了。我虽也尽力在她膝下撒娇承欢，但是总是会因她那曾经油亮的青丝不经意间露出的银发而伤神。
　　妈妈也曾是校园才女，只因为我，那个与她山盟海誓不离不弃的男人舍她而去，因而我对妈妈也深怀着一份深深的歉疚。我每次看到她站在最喜欢的花儿前，凝视那花儿从盛放到衰败，心头就禁不住地痛楚。在她快乐的外表掩盖下，有一块我永远也探索不到的地方，盛满了寂寞。。。。。。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看到妈妈快乐地生活着！
　　太阳好暖，我懒懒地翻了一个身，咕哝道：“妈妈，我回来了？我要吃你做的炒饭！”
　　床边坐着的人拉住了我的手，柔声道：“一会儿就让她们去做。你好好睡。”
　　“恩，炒好了叫我。”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朝着墙壁睡去。

　　饭菜香将我叫醒时，我正睡得浑身酸疼，在床上闭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喊道：“妈！饭好了吗？有没有我爱吃的豆腐鱼？”我在家时常常这样撒娇，因为如果哪一天我不爱吃她做的饭了，妈妈就会很不开心。
　　“豆腐鱼？好啊，马上去做！”妈妈的声音变了？
　　我一惊，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秋雁羽那张美到欠揍的绝世芳容。我蒙起脑袋一阵哀嚎：“苍天啊，我怎么还没穿走啊！”
　　秋雁羽坐在我的床边，强用手拉开被子，哄道：“不要闹脾气，起来吃东西，你睡的时间太长了，活动活动才好。”继而又笑道：“傻丫头，前天就算我唐突你，你也用不着去投水吓唬我？我可没觉得你是那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人。”
　　我慢慢将被子挪开，突然冲他吼道：“我想下去捞鱼行了吧？你干嘛坐在我床上！懂不懂礼貌？懂不懂尊重别人？”
　　那厮被吓了一跳，半晌，笑道：“好，凝霜不喜欢，我就不坐。但是你躺了两天总要吃东西吧？”脾气居然比妈妈还好。说完就退出去了。
　　我慢腾腾起来穿衣服，过来两个小小的丫头帮我，我一甩手道：“不需要你们帮忙。”忽然发现不是晚晴和新绿，愣道：“晚晴她们两个呢?”
　　其中一个一脸稚气，木木讷讷，另一个稍稍机灵一点，道：“奴婢们两个昨天刚刚来，什么也不知道。只听管家讲，不能乱讲话，乱讲话就要挨家法。”
　　这厮搞什么鬼？前天那两个丫头还在，今天就换了人？难道因为晚晴跟我说的话太多，被家法处置了？什么世道嘛？我拿起一根丝带将头发系在脑后，还好我一贯留长发，不然搞个和萧萧那样的假小子头，到了这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胡思乱想中，我洗脸漱口擦牙齿（什么年代了居然没有牙刷？），一不小心搞多了青盐，差点被齁死，于是更恨秋雁羽那厮。咬牙切齿地吃着饭，一直不住考虑下次该怎么逃跑？
　　“凝霜，吃完饭，我陪你去山下农庄走走如何？”欠揍的那厮又阴魂不散，回来问道。
　　我眉毛一挑准备拒绝，可是听清楚了之后马上改变主意：“好！”只要能出这山庄，总有机会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