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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江南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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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一看,除了小乙晚娘脸们都不见了。
小乙道:“公子碰到亲戚了。”
这倒稀奇,原来姬冰雁除了那个病西施般的姨母在这边还有亲戚?
从后门进来,只听得前院似有打斗之声,我们忙轻手轻脚过去看,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
胡铁花比喝了两坛子好酒还精神百倍,他的功夫应该属于刚猛一路,一拳一脚虎虎有风。
对手身形很快,看不太清相貌,但是能看出轻灵的身法,似乎是个瘦瘦的人。
姬冰雁坐一边,四周是八个手下,还有两个士兵牵着一匹马,都很紧张地关注着战局。
“姬大哥,怎么回事?”
姬冰雁眼底的光变得十分复杂,他眼神似乎在追忆什么,道:“江南故人。”
纠缠中双方忽然啪啪啪对了十几掌,胡铁花哈哈大笑中翻身飞出,身形如轻盈的蝴蝶斜斜飘开。另一人则移形换位换了一个方向,稳稳站立。
“小谢,几年不见功夫见长,不错不错!”胡铁花呵呵笑道。
对方拱手一礼道:“胡大哥,我苦练这几年,还是不如你!”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军官制服,身材颀长,眉间一股英气,暮色里仍显得器宇轩昂,神采奕奕。
“云朗,这次来西北何事?”姬冰雁开口道。
谢云郎忽然目光扫到姬冰雁,蓦然间就冷了下来,冷冷道:“此次去嘉峪关任昭信校尉。想起从前的恩公住在此处,因此来看看。”
姬冰雁似乎并不在意谢云朗的态度,自顾自道:“哦,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饭,叙叙旧也好,几年不见,你居然从了军。”
“哼,我还有。。。”那小子一歪眼看见了在楼下的我们,那个“事”字突然咽了下去,道:“我母亲还非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经过兰州时没空过去,在这里碰上也好,等下取了给你。”
“哦,难为母亲大人还想着我,替我多谢她了!”姬冰雁似是十分感动,点头道。
“母亲大人?”我皱着眉头理了一理思绪,“哦,一定是姬冰雁的干娘!不过他这干弟弟貌似并不喜欢这个哥哥。”
“哦,介绍一下”姬冰雁转向我,道:“这是叶凝霜姑娘,我、小胡和一点红的朋友。这是谢云朗,我的妻弟。”
哦?!原来姬冰雁这厮是有老婆的人?不对,小甲小乙从没提起啊?
谢云朗似是对我颇有敌意,目光倨傲地点一点头,算是答礼。我微微一笑,也算回礼。
“谢公子好。”小甲小乙一起向前福了一福。
那小子眼睛一下子大了一圈,那是真正的喜悦:“小甲小乙,你们也来了?”
废话中的废话!可不来了,不来怎么看得到呢?
胡铁花大声道:“我们打了这会也饿了,大家去吃东西再寒暄也不迟!”
我看一下楼上,一点红站在的身影在暮色里有些模糊,远远看去,就如站在无垠的旷野里的一棵笔直的树,寂寞而萧瑟。
本镇最大的酒楼也不过两层,加起来也就放十张桌子,姬冰雁最喜欢享受,自然不肯有闲杂人等,因此很大方的包下了整座楼,我们也就五个人,我硬拉小甲小乙一起坐,她们两个大概从没随主人上过席,很是扭捏,看姬冰雁点点头才敢坐下。
姬冰雁端起杯子道:“这杯敬岳父、岳母大人。”
谢云朗对姬冰雁再冷冰冰,也是懂礼之人,他站起来,恭恭敬敬饮了这一杯,方才坐下。
第二杯才是大家一起干杯,我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姬冰雁那厮说我中毒不宜饮酒)。
饭菜在我看来很是新奇,什么“状元鸡”,“金鱼发财汤”,“百年好合”“三羊开泰”等等,好像都是甘肃西北特有的菜,但是吃到嘴里又是索然无味,看别人吃的怪香,我一点也提不起兴致,草草吃了几口青菜而已。
谢云朗正坐在小甲旁边,不住地献殷勤,倒水夹菜,搞得小甲的俏脸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连手都没处放。
一点红就在我旁边,自坐下就没出过声,慢慢地吃,细细地嚼,我不明白他缘何忽然消沉下来,那目光分明十分复杂,却又冷得不敢叫人直视。
胡铁花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共饮的,自然不肯放过,大笑道:“小谢,上次见你还是书生一个,准备考功名的,现在怎么一转眼变成校尉了?”一扬杯子,一饮而尽。
谢云朗也一口气干了,道:“我自上次败在你手中,就决心要练好武功做个大侠。因此从江南出来闯荡江湖,谁知就在此处附近,被一伙异族人抢光银两,打了个遍体鳞伤,幸亏有个姓吴的木匠从那边路过救了我。后来我奉父命转去京城投奔了父亲的朋友司徒将军,拜他为师。师父要我出来历练历练,就推荐我去嘉峪关做个校尉。”
我朝他笑了,世界这么小,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自己人:“原来如此,那吴木匠是不是就在客栈旁边那家人呢?”
谢云朗一愣道:“叶姑娘怎么知道?”
我大略将之前的事说了一下,众人听到“大不敬”事件始末,不禁大笑,姬冰雁一口干掉一杯笑道:“也就你能想出这‘以恶制恶’的法子。”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吴家娘子是清白的呢?”胡铁花只恨不在现场,笑问道。
“首先是那姓刘的女人面貌可憎,语言粗鄙,咄咄逼人;再者,那梓儿身上的衣服虽旧却极干净,尤其那书包上的绣花精致可爱,试问有哪个对孩子存心不良的后娘会花那么大的功夫去做那么精致的绣工呢?还会花心思把他打扮的那么齐整?还有那院子,虽是东西多,却堆得整齐,一丝不乱,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女人收拾的。”我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句没说出口的,我的妈妈就是这样打扮我的。
“我让小甲悄悄点了吴家娘子的穴道,再看梓儿的反应,他果然后悔,这说明他娘是真心对他。好这孩子虽然受人挑唆还是有良心的,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善莫大焉。”
一点红在楼上应该听得到我是如何劝转那孩子的,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谢云朗笑道:“那要多谢叶姑娘,为防止那恶女人以后再对恩公家有胡言乱语,等一会我亲自去一趟,就抓她个‘大不敬’吓吓那恶女人也好!”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胡铁花和谢云朗喝了不少酒,奇怪的是姬冰雁好像也喝得很多,一点红只喝了一点,谢云朗非拉着胡铁花带人去找那恶女人的麻烦,二人大笑着去了。
姬冰雁在酒楼还算冷静清醒,一出来见风,酒劲上来,脚步就开始踉跄。我脚已好的差不多,就让小甲小乙扶着姬冰雁走,我和一点红慢慢在后面跟。
前面的他绝望地叹息,忽然喊道:“云裳,是我错了!”然后是一阵低低的抽泣。
我惊诧地与一点红对视一眼,姬冰雁居然会哭?千古奇闻啊!
一点红并没有喝多少酒,他慢慢走着,忽问道:“你的脚如何了?”
我也正没话说,张嘴问他:“你的手如何了?”我们同时说出来,不禁莞尔。我才觉得距离拉近了一点。
小甲小乙扶着姬冰雁走远了,我们都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姬冰雁如同一点红都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自是不愿意在最脆弱的时候被别人看到。
“原来他也有他的伤心事。”我轻声道。“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
一点红默然道:“他妻子在两年半以前去世了。”
“哦。”我不再追问,伤心人各有不同,眼前之人不也一样么?
“月亮!”我抬头看天空,还不算饱满,但是已经很亮了。“如果故去的人有知,一定不愿意最亲的人为她们一直伤心颓废。这样,她们在天上也会不开心。”
一点红没有说话,他一向不太善于表达自己。我就自顾自说下去:“我曾看到一本书上说:人最大的遗憾不是‘已失去’和‘得不到’,而是曾经拥有的时候不懂珍惜。如果你拥有的时候珍惜了,那么,就算是缘尽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今天也听到了,我并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但是我一直很感激上天,虽没有给我亲生的父母,却给了我天底下最深厚的母爱,红大哥,你说我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拉起他的手来看,没有包扎,已经快愈合了,道:“希望你尽快好起来。”用一只手指指了指心口。
他的眉毛皱了一皱,明白我在讲什么,半晌,缓慢而艰难地点头。
我皱着鼻子笑了,每当我这样笑的时候,妈妈都会说我像一只卡通片里的鼹鼠。有什么比抚平朋友心灵上的创伤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