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泛舟五湖

3、第二章 血污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还没死。宫主武功果然已臻化境，竟能在救起祭祀大人后再将自己拉上悬崖么。既然没有死，那么自己的赌，终究是输了。当着宫主的面自决生死，已然触犯了她的大忌。不知她要如何处置自己。或许那令人心悸的极刑早已准备完毕。

　　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兮风抬起头来，却仍旧无法在看到那张容颜后控制自己，还是微微发起抖来。

　　宫主好像很满意地退后了几步，淡着脸说“我不过去”。心里猛地一揪，兮风知道，愈是温柔的语气，说出的刑罚就愈是残忍。然而终究是自己赌输了，落在宫主手里，再难熬的痛苦也得熬上一遭，才能死去。勉强迫着自己镇定片刻，兮风拼着力气跪在床角，俯首请罪。

　　“公主？噗——”悠悠习惯性地对了回去，“那么王子啊，你这一身伤是翻山越岭得来的，还是斩杀巨龙得来的？”她回嘴回得极快，根本这些年和李子柠斗嘴斗出的本能。

　　“你是玩cosplay的？”盯着那人一头散落的长发和破损的古装，悠悠飞速猜测着。她所居住的这栋楼楼顶，修建了一个很有特色的中国古典花园。亭台小榭，曲水流觞，求个神似。常有cosplay社团跑到楼顶去拍片，她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扮相。“你是不是摔下来了？呼——身上的伤口是画妆画上去的吧，怪像的。好了好了，你定定神，估计你们社员已经急疯了，赶快打电话给他们说一下。”

　　悠悠把手机递过去，顺便拍了下那人的肩：“我这个床单算是废了……你们社化妆师还真舍得，抹得你全身是红颜料。呐，我买回来180块，用了才一个月，算你150吧。你看你自己掏还是找社里报销。”悠悠觉得自己没敲诈，完全是正常索赔。她没兴趣像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耍耍嘴皮子，闹腾一场就泡个帅哥回去。

　　兮风只觉得肩上剧痛，眼前黑了黑，想是有几道刚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宫主的话很怪，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有一点他听懂了，宫主责怪他弄脏了床单。当年做侍卫的时候，连宫主的寝宫都不能进。做了奴隶，虽是整天关在寝宫中，却绝对不能去碰宫主的东西。哪里碰了，便砍下哪里。这一次全身都滚进了床里，便是凌迟也便宜了他。

　　悠悠刚把手从他肩头移开，便觉得手被打湿了，粘粘腻腻的感觉叫人不舒服，抬起手来一看，竟然满手鲜血！“啊！”她尖叫着后退了几步——真的是血！红色的颜料怎么会有血腥味！再低头去看那个人，被她一拍之下，竟疼得眼光涣散，忍了半天才过了晕眩，咬住嘴唇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

　　回过神来的杨悠悠指着他，颤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便想打电话报警，忽而意识到刚才自己把手机递给了对方。看来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那莫名其妙的善心，今儿估计要把她害死了。

　　然而那血人儿煞白着一张脸，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跪挺的身体，软软倒下去。他慌忙伸出手撑在床上，深吸几口气，缓过那一阵晕眩，便想再次跪好。努力了几次，始终无力起身。

　　看着那人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映在床单上，兀自死咬的嘴唇已然裂开流血，杨悠悠跺跺脚，暗说一声“害死我就害死我吧，下辈子再做恶人”，便一把扶住了那歪歪倒倒的人。“呐，先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那些伤口怪可怕的。我给你叫急救中心好吧？”

　　兮风倒在她身边，听到“急救中心”时浑身猛地一颤。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恐怕便是天玄宫中执行极刑的地方吧。他一惊，便觉胸中闷痛，喉咙一甜，血从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滑了下去。他努力地想把不断涌入口中的血吞回去，反而呛得连连咳嗽。兮风一时无法说话，只能拼力撑在床边，对着悠悠不断叩首。

　　他想说，宫主……

　　他想求饶，求她允他在受死时穿件衣服，不至受到侮辱。

　　然而到嘴边的，却只能是含着血腥的一句“宫主……”

　　在天玄宫中求饶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应该平静地向宫主拜别，谢她赐死，然后无声无息地忍受极刑，不是么？可为什么事到临头，却是如此令人不齿地求着饶？如同那些毫无骨气的俘虏一般叩头如捣蒜？难道非要宫主动了怒，差人将他拖走不可？

　　兮风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又可嫌。

　　看着他满面哀求之色，又不敢说出哀求的话，悠悠心里早已疼得轻颤了起来。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了谁，随口说了声急救中心，他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好好，你别怕。”悠悠半蹲着轻轻安抚他，心道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空降在我家里，怎么说怕得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吧。不论如何先让他情绪稳定下来。“我不喊急救中心……可是你伤成这个样子，总要处理伤口，包扎一下的。”

　　兮风垂着头，安静地等着悠悠将棉球、纱布、剪刀，胶布、双氧水和紫药水通通堆在面前，愈发不明白宫主要做什么。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可以下刀子，可是既然要处死，又何必考虑那么多，直接拖出去执行好了。忽而觉得左手被抓了起来，想来宫主是要亲自动手了。是慢慢捏碎每寸指骨，还是将细针插入指甲……不，宫主的惩罚从来就不是自己能够想象到的。可再痛苦也要承受。兮风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握成拳，塞进口中咬着，做好准备迎接酷刑。

　　悠悠执起对方左手，虽然沾染着血污，却依旧能看出修长的手指和清晰的骨节，忍不住在骨节处揉了揉。那手随着她的轻揉忽而绷紧僵直。悠悠轻轻握了握，拿起棉球蘸了双氧水，小心擦过那些外翻的伤口。

　　棉球碰到伤口，确实是针扎火烧般的疼，却不像想象中那样的痛不可当。兮风忍着痛，微微蹙着眉。

　　悠悠不敢太快，擦得满头大汗。一抬头见他将右手咬在口中，急得大喊：“把手拿出来”。这家伙，明明右手上也有伤！

　　那人顺从地将手拿出来，恭恭敬敬说了一声“是，宫主”，便又咬上了嘴唇。

　　“喂，痛得很厉害？双氧水是消毒用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啦。”悠悠不忍心看他的表情，低下头继续工作，手上却愈加温柔起来。

　　兮风始终听话地任她动作，不呼一声痛，只在她说话后沉沉地答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