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马》半江倚明月

13、爱胡闹

　　金乌从汤池升起，衔着太阳星的金线撒向大地。待在有脩部落的猫踢了一脚软绵的薄毯，圆溜溜的猫眼看一眼探进来的光团，又转了回去，他睡了一觉，心情好极了，但依旧懒洋洋的不想起床。元始起得早，过了卯时不多久他就回来了。部落里就有条溪，元始早早起床去打水，不多，但够两个小孩子用的。

　　元始洗脸的时候，通天就趴在床上，侧着身枕着半截薄衾，身上还盖着半截，阖上眼睛打瞌睡。

　　元始是有些坏心眼在身上的，他把帕子浸在盆水中，稍稍拧干扑向了通天。待在床上睡懒觉的喵只觉脸上一时冰冷，凉意刺骨，浑身睡意都消去，脑海里霎时清醒起来。他眯起眼狠狠给了元始一爪子，你做什么！元始哈哈笑起来。

　　通天盯着他看，又有点委屈，他在山上的时候，师尊可没这么对过他，他从来没这么早起过床，元始倒好，扰他清梦，还笑话他，他要对元始再坏一点。元始兀自笑的高兴，余光瞧见自个儿师弟又要生气的样子忙不迭认错，再三保证不再笑了。才把个师弟哄下床。

　　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洗漱完之后，眉眼弯弯，规规矩矩收起来自己的用具，一件件放进储物匣里，扎起来头发，看起来又是昨日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孩。

　　早饭是鱼和果子，有脩黎说的到做到，连夜去捞了好几条鱼，硕大鲜嫩炖着烤着吃都不错，撒上盐烤，烤脆后揭掉酥脆的一层外皮，肉质鲜嫩可口，配上乳白色的汤汁，通天觉得很不错。

　　有脩黎拿着一串烤鱼，眉目清秀的姑娘试图勾搭小猫，拿着手里的串在通天面前晃晃，她眉眼弯弯，掩下眸底明目张胆的戏弄之意。

　　“狸奴儿，你叫我声姐姐，都给你哦。”

　　哼，通天下意识跟着看了两眼，猫对会动的东西总是很执着，又不愿意叫她戏弄，傲娇的扭过头还忍不住想去看。元始看够了戏，拿起鱼递给他师弟，“好啦黎，你不要逗我师弟啦。”

　　黎遗憾的收回手，趁着元始不备不着痕迹的撸了几下猫头，得了通天不满的几眼，勾唇轻笑。看在猫猫摸起来手感极佳的份上又给他添了份果子，而看在美味鲜果的面子上，通天大度的原谅了她。黎笑的更欢，走之前还跟他摆摆手，笑容阳光灿烂，这真是一个极单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在实行走婚制母系氏族当道的上古，可想而知若无意外她将会活的更加肆意。

　　吃过早饭，通天和元始跟启与黎告别，启看着颇为热情，不仅热烈款待两人，走的时候还热情的塞了好多肉干，元始推脱不下，只得拿了几条意思意思，挂在背上。有脩黎只笑盈盈看戏，看着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们还会再见的，狸奴儿。

　　九州猫仙以哪一家为尊?自然是宗族第一大族有神氏，猫仙桀骜，不拘时地，不近仙神，行踪也诡异莫测。唯有本族所共举的嫡裔有神氏亲近神道，尊崇东皇太一至高无上的神权，自当年九命一族遵从宗族长命令向东皇称臣，九命各族与神道关系日进，以小狸奴的潜力怎么都会被归入嫡裔，虽然是男子，但她们早晚会在神道再见的。

　　黎轻轻拢了拢耳边碎发，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带着隐约的光晕。

　　架不住启的热情，元始抱起通天逃也似的跑了。走的时候晨阳烈烈，通天看向黎，恍惚能看见那姑娘在阳光下笑意中隐隐的金芒，他心下一紧，下意识想过去瞧个清楚，巫祭、巫祭的神光?他被元始抱着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那似曾相识之感来自何处，只又远远看了黎两眼，很快抛在脑后，随着元始的步伐渐渐远去。

　　元始把通天抱在怀里赶路，他师弟还是小奶猫的模样，左右昨日已被道破了真身，他干脆让师弟变回去抱着更轻松。

　　通体雪色唇红齿白的小猫咪竖着耳朵趴在元始肩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背上的肉干，湿漉漉的小鼻子轻嗅了两下，凑过去张嘴想要啃一口，他尖尖的小乳牙咬在肉干上连一个牙印也没咬出来，反而被硬的像石头的肉干硌的奶牙都有些酸痛。眼泪汪汪地舔舔乳牙，通天厌恶的转头，小脑袋趴在元始脖颈处，神色颇为恹恹。嘁!土腥气重，且咸。又过了会，通天转过头去，气鼓鼓看了眼，啃在肉干的一角，用肉干磨他的乳牙，时不时还舔两口，猫就要吃。

　　走出去老远，元始才找了块石头歇歇，顺道瞅了两眼带来的肉干，他只随便拿了两条意思意思省的启又胡想乱猜自个儿吓自个，他生来带着察言观色的直觉，启是个什么样的人元始一清二楚。

　　但元始倒真是犯了愁，到底是人家的的好意，可……他玉京山也没人吃这个。元始的手无意识的抚上肉干一角，摸到一团湿润的水渍，他脑子空了空，又摸了摸，确实是湿的。这，风干的肉条，哪里来的水迹？

　　元始仔细打量几下，依稀看见几个浅浅的小牙印，看向通天，他做了坏事的师弟毫不心虚的跟他对视。小猫崽子绯色的耳朵翘起，整张猫脸都写着理不直气也很壮。

　　他嚣张的小模样惹得元始发笑，伸出手去想摸猫猫的头，谁知道他还警觉起来，稍稍歪头，就躲开了元始的手。

　　元始反手扣住他，摸着他的脸轻轻挠他的下巴，看见通天一副你莫不是个傻子的眼神，笑骂他:“这可是你自己的口水，还这么嫌弃，怎么没想想师兄的感受?”

　　他动作一僵，佯作听不懂，只用墨玉色的猫瞳无辜的看着他，元始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倒想到了这些肉干的处理方法，他师弟好似还颇喜欢这些肉干，留给他磨牙好了。

　　“师弟，快，别闹了，把你的匣子打开，把这些东西放进去，我这里不好拿的。”

　　“乖师弟～”元始又给他顺了顺毛，通天这才踱着步子过来让他解下脖子上挂着的小木匣。元始装好了东西又系回他脖子上，顺手抱起他师弟继续赶路。

　　他虽然是拿了太上的帖子下山来玩的，临了鸿钧老祖还交给他个任务。先前雷泽龙神殉道，他的一对儿女待在母族华胥氏，前几日下了帖子前来拜会老祖，既然下山，若是能碰到便把两人一块儿领过来。

　　元始拿着引路贴四下转悠，带着其持有者灵力的帖子在遇上对的方向时微微显出金色光芒，而元始置之不理，时而逗他师弟，拿着根狗尾巴似的草在通天面前晃来晃去叫他扑空；时而兴致乍起，摘一把眼熟的灵材放到背上的筐里，准备回家叫太上种去。

　　先前说过，元始是很有些坏心眼在身上的，老祖没说一定要他接到人，他就随意而为了。乐得自在，也免得遇上龙族使者那样自大又无礼的家伙，岂不是徒惹晦气?

　　若是有缘，自然是能够见到的，何必急迫，元始一点儿也不急。通天虎着脸看他把一株似曾相识的灵草拔断了根，笨手笨脚往背篓里爬，想:大概太上会打他的。而他，不会给元始求情。

　　元始兴致勃勃，漫山林子乱窜。背篓里的猫崽子昏昏欲睡，扒拉几枝树叶遮在蒌顶，清早的阳光温薰宜人，带着丝丝暖意却并不灼人，通天缩在竹篓里歪着头打起了小呼噜，晨风润泽轻盈地撩过元始发梢，若有若无的围着他两人打转。几缕细风悄悄绕上背篓，侧着耳朵悄悄听猫儿打呼噜，隔着竹篓幼猫细微中带着轻快的呼噜呼噜声，时不时那小小的猫耳忽的动一下，连带着爪子也动一动，露出爪下粉色的肉垫，映着狸奴没心没肺的脸，越发显得可怜可爱，那阵风于是嘻嘻哈哈的散开了。

　　元始相当活泼，或者说他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有活力，除了通天这种小懒猫。毕竟猫都是很懒的，能吃、能睡、不干事，整天还摆着一张大爷脸，也凶残，爪牙尖利，动作迅猛，除了后来的里希一族，猫仙对哪一族来说都一般凶残，对羽族尤其可怖。但它们却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蓬蓬的毛，还有娇软的小嗓音。再往后，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做猫奴，连人间的皇帝都避免不了，陆游感叹，“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而现在，心甘情愿还有实力养猫的，只有紫霄宫。毕竟九州的猫仙，一个个脾气大的很，性子恶劣还生性奢靡，就是老祖家的这个，小时候看着乖巧，长大了也越发无法无天。

　　通天睡足了觉，顶着午间的大太阳从背篓里探出猫头，睡眼朦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通天爬到了元始肩头，趴在他肩上看风景。

　　“师弟，你醒了。”

　　唔，通天应了声，低头去挠元始的衣服，小胖猫锋利的爪子轻易地勾出线来，他无聊。爪子牢牢勾住元始的衣服使自己不至于滑下去，他滩成软软的一团猫饼趴在元始肩上，无聊使猫顽劣，艺高使猫胆大。

　　只要不会摔下去，元始不理会通天的胡闹，他们一路向西到了渚崖。一则离风里希她们不远，二则崖边多灵鬼，元始很想给他大师兄带些珍奇的仙草回去，以便太上专心去捣鼓他的丹药，不要没事老寻他和师弟的短处。通天怂太上，元始同样害怕，偏偏他大师兄还是家里的老大，得给他找点事，还得隐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