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曦纪》一懒众山小

5、第 5 章

　　她转而去关注止言，发觉他脸色比方才又青了几分，想起这些时日他气色越来越差。便上前关心道：“阿言，你最近气色越来越差，老头子新开的药可是有认真吃？”

　　止言刚摆了摆手，刚想道句，“无妨。”便捂嘴一阵闷咳……

　　止文见其咳了好一阵不见好转，反倒是脸色泛紫，面漏痛苦。她心头顿时掠过一阵紧张，下意识就上前为其抚背。

　　“咳咳咳……咳咳……你……！”止言一阵猛咳，他咳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头越来越低。

　　止文眼尖，无意看到他手中像是拽着什么，露出白色一角，应是一绢帛纸。她下意识去抓止言的手，随口疑惑道：“这什么？”

　　止言给咳得神情恍惚，被止文抓了个正着。

　　止文却在看到止言手心时愣了神……他握紧的手中，一滩血渍！她面色微变，“阿言……你这是……”

　　止言反应过来，立即把手一收！身子轻微往后一挪。

　　“你到底怎么了！”止文心中震惊，她知道他们俩之间一定是谈了些什么重要的事！一定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呢？他两唯一的交集就是去找容老头的那五天！

　　止文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道：“你手中拽着什么？不想给我看？”她拽了两下没把纸条拽到手，不由得急了。她喊：“你到底瞒我什么！”

　　止言面色微缓，微挺身子，缓缓道：“我瞒着你的事这么多……你想听那一件？嗯？”

　　止文情不自禁的咬住嘴唇，不知如何接话。

　　止言嘲讽笑道：“你离我这么近，就不怕这是肺痨？传染与你？”

　　止文摇摇头，轻轻上前柔声道：“你别吓我，好不好？没用的，你对我这么好，又怎舍得害我？若你真知自己得了肺痨，你自己便会远离我……阿言，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可以吗？我容老头到底给你写了什么？”

　　“你很聪明，猜到了……容老头还能给我什么。”止言紧紧盯着止文的表情。

　　止文只觉得自己左眼角刹时猛跳不止，她早就感觉止言病了，且他自己医不好的病。不然也不会麻烦到容老头。可她面上却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浅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止言的眼神颇为无奈，不由分说的抬手拿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道：“知道你不知道……扶我回房吧，我想休息会……”

　　止文垂下眼，伸手把止言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觉得他的身子越发的沉。

　　“力都使不出了吗？”止文咬唇暗想，心中越发担忧。她偷瞄止言，只觉他睫毛很长，笔锋很挺，面目俊美，赏心悦目。可这脸色……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一沉。

　　“怎么？我这般，阿文都能被我迷住？”止言轻笑开口。

　　止文白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了还学别人油嘴滑舌？你这几个月气色这么差。你替他人治病，有空也得多关心关心自己。倒时你身体垮了，我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你该怎么办？”

　　止言脸上笑意更浓道：“你直接说你关心我，担心我，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绕圈子？”

　　他们刚好走至止言屋前，止文叹了口气，承认道：“我一直都是关心担心着你啊，只是你自己也上点心好吗？”说罢，她轻轻掰开止言的手指，从中抽出那张染血帛纸……

　　止言收了笑意。

　　止文轻扫了眼纸上内容，确认过心中所想。抬眼望着止言双目道：“容老头给你的药单又变了……你病情果然加深了……这不是什么好治的病！你不跟我说！一个人扛着吗？我是不是一直在你眼里都是一无是处？”

　　止言静静看着止文，一声不吭。

　　止文终究是给他看得没了脾气，弱弱道：“我抗议一下怎么了？”

　　止言用手轻轻揉了一下止文的头发，淡淡一笑：“我有分寸，我一个大夫，说的话，你是要信，别瞎担心，我歇息会，你先走吧。”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一定！”止文补充道。

　　“知道了，你走吧……”止言已不想搭理安抚止文了。

　　“嗯……”止文的嗯字说道一半，门就给关了！

　　“咦？”止文忍住踹门的冲动，忿忿不平的走了……心中暗想：“看你病，我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担心回头望，最终想着止言再怎么着也是位大夫，加上有容老头医术保底，应是会没事。才踏着步子走了。

　　止言在门的另一端，慢慢听着止文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神情又落寞又克制。良久，他才弯着嘴角，忍痛朝着塌边挪去。

　　他怎么能不关心自己？他几年前与止文在此避难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再拖些时日……不然留止文一个人在此，她该多无聊多无趣，又得乱跑了。所以……他艰难的吸了口气，想：“我得多活些时日才行……”

　　日上中天，街上虽喧嚣，可止文却仍旧木木然。那日过后，止言气色虽仍欠佳，行为处事也与往常无异。可不知为何，止文的心却难以安定。

　　“止文姐！”

　　止文正凝神，听不远处有人唤她。她皱了皱眉，顺着声响看去，原来是一旁无名茶馆的店小二。

　　小二小跑上前，微笑更甚以往，他言语热情道：“止文姐，二楼客人有请。”

　　“二楼客人？”止文疑惑抬头，正好与惬意坐在二楼的“止声”对上目光。

　　止声一席精致的蓝袍，靠着栏杆，淡笑着对止文点头示意。止文及时收回目光，瞅了眼茶馆旁的建筑，牌匾上清晰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她微不可查的蹙眉，对小二哥道了声：“有劳”。

　　止文刚上楼，便瞧见另一小二麻利的往案桌上摆放糕点。她一抖衣摆，毫不客气的在止声对面坐了下来。

　　止声将一碟枣糕推给止文，道：“你这几日都没来找我，还好今日碰巧见着了。”

　　止文看了眼远景，这二楼明显能看到她家后院。她把枣糕推了回去，意味深长道：“是啊，还真是凑巧呢。”

　　止声知意图穿帮，也不掩饰，只淡淡一笑道：“没想到这么快你便看破了。”

　　两人喝了茶，静坐了会。止文终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在容老头那，可有听他二人商量阿言的病情？”

　　止声闻言一笑道：“原来你上来是要问我这事。”

　　“不然呢？”止文托腮扫看了眼自家院子，反问。

　　止声淡笑着大方说出自己猜测，“我看出他病情加重了。”

　　“是，可能入冬了吧，他咳疾越发严重……”止文缄默片刻，苦笑道：“其实，他以前也时不时咳一咳。但也就咳一咳而已，身子并无大碍。最近……我却担心……万一他……”止文不知如何把话接着把话说下去。

　　止声听罢，神情随之一变。他开口安慰道：“没事，你别多想。他用了新药，病情定会好转。对了，我此时随行也带了医师，要不要上府给你看看？”

　　“我再跟阿言商量下吧，我怕他不同意。对了，”子玟抬眼认真望止声询问道：“容老头他们是怎么讨论阿言病情？”

　　止声见她句句都离不开止言，心中有些泛酸。他淡淡摇头，“他们只探讨过新药方，别的我没听到什么。”

　　“药方……”止文喃喃自语，像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后她像反应起什么似的，道：“辛苦你跑这一趟，还专门回来送药方。我当时还误解你了。对了，现在你药方已送到，在这可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止声听出从中的逐客意味。他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眼神透着温柔道：“我确实有一事还没办……”

　　“何事？”止文显得颇为漫不经心，她下意识便问，可她一开口便后悔自己多嘴。

　　止声沉吟片刻，缓缓道：“带你走。”

　　止文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她快速眨了眨眼，摸了摸桌案，才确定自己没幻听，她调侃道：“我说，开玩笑是有限度的。我甚至不知你姓谁名谁。为什么要跟你走？”

　　止声淡淡道：“我前几日已向止言言明此事，我说我带你回徐州。他也会慎重考虑此事……找好时机跟你详谈。”

　　他会考虑？止文突然感觉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语言表。心里想的是——凭什么！是的，他凭什么不经过她跟止言说这事！自古以来即使做主都是夫妇，兄长，止言他又凭什么替她做主！

　　止声见止文脸色有异，忽伸出手，按在止文的手背上：“我是认真的。”

　　止文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止声看了好一阵，随后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沉下了声道：“你过分了。是，你过来送药方，我和阿言也为此感谢你。但我说了用不着你报恩，更犯不着你……以身相许……”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救了你和跟你去徐州这两件事完全就不相关。”

　　止声轻轻道：“不是这样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止文猛得一扯，二人直接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嗖”的一声，身旁插在地面上的冷箭还在晃动！

　　止文见他竟在发呆，连忙拽着他躲至墙边。果不其然，又有两支闪着寒光的箭破风而来。仅这一瞬，止文便以用余光瞥到对面有一灰衣人跳下了潜伏的屋檐！

　　“起开！”止文看了眼楼道，对还紧贴着她的止声道。止声刚让开一条缝，便见止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着下了楼！

　　店小二在楼梯拐角见到止文，笑道：“咦？止文姐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止文却没这闲工夫理他，直接拨开小二哥，冲出店门，只余留小二哥惊愕站在原地。

　　止文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到对面，扫了两眼就知找那灰衣人无望。人太多，他定是早有准备，当下应当是连着装都变了……她叹了口气，心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愠怒。

　　止文面色凝重的走回无名茶馆，见止声竟面色无常的与店掌柜在一楼不知交谈着什么。她感到无比烦躁，顿时就想上前质问，质问他竟然麻烦仇人没处理好，为什么要出来找她与止言，难道他不知道这会连累他们吗？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想说了，她收回视线，打算静静离开……

　　“阿文？”止声见止文回来看他许久却没吭声，最后还自顾自的走了，便急忙跟了上来。

　　止文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脚步越发急促，头都没回便道：“你别跟了，腿脚又不好！回去后先好好把你家那点破事理理。”

　　止声不死心，他试图解释：“是我疏忽大意，本以为已解决干净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忠心之人……”

　　止文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心中不详之感越发浓烈……可她却忍住，仍脚步匆忙道：“我没兴趣，也不想听。我当你朋友，再跟你再说一遍，我跟止言只想在这过平淡的小日子，你这些事我们一点都不想沾！你若真为我们着想，便从哪来回哪去。”

　　“等你冷静后，我们再好好谈。”止声没这次没向前挪步。

　　止文顿了顿，转头对他道：“我很冷静，也谈完了。”随后她瞄了眼止声的腿道：“你注意着点吧，你腿还没好完整呢。”

　　止声听后一顿，点了点头。看着止文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对我一点都不关心呢……”

　　止文心中懊恼，快至家后门拐角，情绪才稍微平复。

　　可就在此时，她刚好瞧见有两人站在后门，低着头正在窃窃私语。她急忙闪至拐角处，只见他们面色严峻，在门前踟蹰许久，既不敲门也不离去，行为很是怪异。

　　她还来不及多做探究，一人却恰好转身视线与止文撞了个正着。

　　“小毅？”止文心中一颤，往墙后下意识挪了挪。他回洛飏镇了？那为何自己日日在码头却不见他家商船？如今相遇在此情此景，止文心中诧异不止。

　　小毅眼光一闪，随即拉低帽檐，招呼同伴，快步离去。

　　止文想确认，急忙向前走了几步。可随后却怕有诈，脚步在犹豫中又慢了下来。

　　“干嘛去？”她耳畔突传来阻拦声，便被从后院中踱步而出的止言按住了她肩膀。

　　“门口方才有两人鬼鬼祟祟的。”止文说罢便去扯止言的手，轻声道：“你先放手。”

　　“我就是看见才要拽你的。”止言低头看可疑者在门口留下的脚印。

　　止文不由一愕，目光转向止言，狐疑着打量他。

　　“明白？消停了？”止言神色微沉，皱眉道：“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脑子呢？万一他们故意引你踏入陷阱怎么办？”

　　止文知她方才行动确实像要追上去，可她明明不是要立即去追，这事还真是说不清。

　　止言见止文不出声，以为她默认，连忙拽过止文胳膊，把她拉向屋内。边走便道：“你回房收拾收拾行李，这地方暂时不能留了。”

　　止文愕然，“现在走？可……”她突然想起止声，转身道，“不行，我先去客栈把此事告诉止声，叫他好防范。”

　　“站住！他是什么人？身旁难道会一个随从都没有？你别跟我说你不明白！我们现在这种处境，顾不了他人人！我还是老话，你当初就不该救他，救了也应趁他失明时处理掉！妇人之仁？现在倒好，今天这拨人无论是找他的还是找我们，都很危险……这五年了……你还没清醒过来吗？”

　　止文眼皮一颤，停住了脚步……却没说半句话。

　　止言上前轻轻地拉了她一把，语句转而温柔，他道：“快去收拾行礼，今晚我们就走……”

　　止文脸色蜡白，默然着盯着止言双眸，轻轻把他手拨掉。她低声问道：“你知道方才那二人的身份吗？”

　　止言不吭声。

　　止文道：“不确认？不行我要去找他……他腿脚不便……”她拎起了放在石磨上的弓箭，“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天黑前回来，你收拾好行礼等我便是。”

　　止言张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这句话最终却变成了无声苦笑。他看着止文背影，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一般难以改变。他无可奈何道：“随你吧……”

　　止文没对着止言点了下头便快速离开了。

　　止言看着止文离去背影，暗暗的叹了口气。

　　一华衣男子从一旁的书房走出，看了眼止言淡淡道：“真玄，万一殿下进来，发现我可如何是好？”

　　止言轻声漫语道：“别装了，你一点都担心。再说，我了解她，她不会进来。”

　　男子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要不还是跟上去看看？我怕他们一个不小心便把殿下给误伤了……”

　　止言复杂的看了眼前男子一眼，施展轻功，瞬间便消失在了院中。

　　男子嘴角苦涩道：“都到这份上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