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心》糊糊熊

2、002 沁寒轩

　　二人并肩向沁寒轩走去。

　　“柒儿，以后别再这样隐忍。你真的不介意他们这样子说你吗？”惟楚望着单薄的柒儿，心中不平。

　　柒儿安静地摇头，“介意又能怎样？要是我能像你一样，骑马射箭，我便也争那口气。可是，我不能……”他在娘胎里七个月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世上，自小有着不足之症，孱弱的身体让他无法习武。

　　“以前，我们之中，论兵法，论才智，你都是最出众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你却要一点一点将这些光华都藏起来？”惟楚不解道。“以前多好啊，峻儿也不似现在这样，而你，是我们两人的骄傲……唉！可是，现在……”

　　“以前，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柒儿摇头，峻儿，或许是我的错。或许，以后的某一天，你会知道，哥哥是为了你。

　　“那这一次，你为什么要参加比试？明明知道，这第一场比试就不适合你，要知道今天我有多担心，任何一个人都能像拂扫尘埃一般把你扔出圈外。”惟楚责备地看了一眼柒儿，忽然又明白过来什么，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啦，”柒儿温和地笑笑，“不用说对不起的，我也知道自己今天有些鲁莽。”

　　“那你为什么还要……？难道你也想要聆巽？想要得天下？”惟楚不解。

　　柒儿沉吟了一下，道，“那个丫头，父皇要赏的那个丫头。”

　　“丫头？哪个丫头？”惟楚托着腮帮子努力回想，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似乎看台上确实有那么个丫头，可是他想不起来她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

　　“没什么，能入你的眼的，除了刀光剑影，我看也只有美食了。”柒儿见他努思索的样子，不禁笑了。

　　柒儿想起了那个丫头冰冷的神情，没有半点丫头应有的惶恐，维诺和谄媚，却是那么冷峻，冷漠。

　　那晚，郁湖湖畔，星光点点，一个纤弱的背影，一支温婉忧郁的曲调，忧伤一点点荡漾开去，思绪缓缓蔓延，引着人走向一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那个丫头的腰间笼着一支玉笛，而她眸子里的冷漠和决绝，都让柒儿想起那个夜晚，那支曲子。那个丫头是她吗？

　　“想不到啊，柒儿难道也难过美人关？哈哈。”惟楚开怀大笑，原以为柒儿是与世无争的圣人，心思机敏，才高八斗，却从不在人前显山露水，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心下又暗自叹息，若不是柒儿那不足之症，定然也是能驰骋疆场的一员名将，说不定在我惟楚之上啊。

　　“想什么呢。”柒儿脸微微一红，想起了自己今日在那角斗场内狼狈的样子。

　　“是不是昕竹那丫头片子惹你生气了，还是伺候不周啊？”

　　“谁说我呢？又说我坏话。”昕竹端着水盆从屋内走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沁寒轩。这是柒儿的寝宫，也是羽萼宫中最简朴的一处，轩中就昕竹一个丫头。

　　虽柒儿贵为大皇子，却是文帝最不喜爱的一个，宫中上下人尽皆知，平日里鲜有人来造访。柒儿又不注重繁文缛节，于是昕竹便也不似平常丫头一般拘礼，倒像是寻常朋友一般。惟楚常来，昕竹也和他极熟络。

　　“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惟楚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伺候不周，你主子生气了，要有新丫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两天怕是不用你在这服侍了，说不定调你去伺候三皇子四皇子……”

　　惟楚还没说完，昕竹手中的水盆哐当掉到了地上，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也不顾地上满是积水，直直跪了下去，“柒，不，大皇子，不要赶走昕竹，昕竹做错了什么，昕竹都会改，不要让昕竹离开沁寒轩，离开大皇子……”

　　“傻丫头，快起来，快起来。”柒儿俯身去扶她。

　　昕竹跪着往后退了几步，惶恐道，“不，大皇子不原谅昕竹，昕竹不敢起来。”

　　柒儿轻轻瞪了惟楚一眼，“你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了。”

　　惟楚吐了吐舌头，“谁知道昕竹那么笨啊，我说什么她就信了……”

　　“这么说，不是真的了？”昕竹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那现在快起来吧。”柒儿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大皇子，不，谢柒儿少爷！”昕竹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惟楚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惟楚少爷，您是要喝毛尖还是苦丁啊？”

　　惟楚尴尬地笑笑，“算了算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指不定这昕竹丫头想在茶里下什么药呢。”说罢，回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唉，这惟楚，”柒儿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疆场上的英雄，却也小孩子心性啊。”

　　“柒儿少爷，真是要来新丫头么？”昕竹清秀的脸庞还挂着两行清晰的泪痕。

　　“没有的事，别听惟楚瞎说。”柒儿宽慰道。

　　“嗯，少爷别让昕竹离开就好。少爷进屋吧，太阳下山，别中了暑气。”昕竹道。

　　柒儿走进屋内。沁寒轩的陈设都及其朴素，都是些普通木料置的些家什，几子上放着两个金光闪闪的盒子分外惹眼。

　　“这是什么？”柒儿回头问昕竹。

　　“哦，刚刚惟楚少爷一闹，昕竹都差点忘记了，这是素妃娘娘差人送来的人参养荣丸。刚巧上次那些少爷也差不多用完了。”昕竹将那稍大的锦盒递到柒儿手中。

　　“嗯，娘亲总是掂着我的。”柒儿顺手放在了书桌上,“那个呢？”

　　昕竹拿起了几子上另一个锦盒递了过去，“是吟清斋的吕妃娘娘差人送来的。昕竹也觉着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来人只说什么随身佩戴延年益寿，对少爷的病症是极好的。”

　　“哦？”柒儿将那锦盒打开，一枚精致的挂件露了出来，红色的丝线穿起一颗黑色玉石，光滑圆润，叫人好生怜爱。

　　“真好看。少爷，吕妃娘娘和我们素来没有往来，怎么今日送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过来？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昕竹微皱着眉头道。

　　“别乱说话，自是吕妃娘娘对我关心备至才会送来。来人不是说这玉石对我的病症极好么。”柒儿道。

　　“关心？她是二皇子的娘亲，应该恨不得杀了你才对，还关心你呢。”昕竹小声嘟囔着，“少爷就是心肠太好了……”

　　“昕竹，说什么呢，快给我戴上。”柒儿的语气不容抗拒。

　　昕竹嘟起小嘴，虽不情愿，却也只好将那玉石系在柒儿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