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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生与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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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梵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自己如此贴近的直面死亡。
广阔的宅院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灼人的热浪携裹着呛鼻的血腥味直冲而来。黑影收割着生命,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奔跑着惨叫……
火红的天幕,血红的大地。
如雪的剑光,如血的剑光。
——虽然实际上,她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但当时那次的死亡太安宁,太恍惚,还来不及体会死亡沉重的份量,就已经再世为人。那时的欣喜,完全大过了沉重和恐惧。
同样,虽然在前世信息爆炸的年代里,电视里的战争,谋杀,仿真的游戏……见过的死亡,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不计其数。
生死之间,云梵以为,自己早已看开。
谁知道,所有的豁达,所有的淡然,都在真实的残忍的死亡面前化为齑粉。
那样的真实的音响效果,比不过求生的人撕破嗓子的呼喊;那样的完美的模拟,没有强烈的恐惧的杀气和徘徊的血腥。
原来前世,在临死前那样的平静……其实并不是因为她足够豁达看的足够明白清楚……只是,父母将她保护的如此之好,,使她并没有感觉到,其实死亡的真正可怕。
而或者是死亡的黑色太过浓厚,云梵产生了一种模糊的扭曲的感情,一方面的自己,为这种单方面的屠杀而震撼着,另一方面,漠然的、像在看一场电影一样的旁观者,他人的性命,不过是一幕毁灭的剧本。
而相当多的,云梵前世时候的人们,固然恐惧于死亡,但对于生命,从来没有真实的求取和尊重。
死亡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唏嘘。
……生死之间,翻覆可及。
云梵握紧了剑柄。她沉醉于剑刃破开空气那一瞬的果决犀利,沉醉于那和身体连为一体的,掌控了力量的奇异的韵律,但在拔剑的同时,她也走近了死亡,或者死亡走近了她。
——她好像沉醉着的,是一柄会使人致死的凶器。而这个世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云梵模模糊糊的想着。
似乎有一个地方,她再也走不回去了。
——虽然她再如何的眷念。
不由得,云梵对此产生了晦暗的强烈的抵触。
“娘……娘……”
刚才还叫嚣着回来的小姑娘吓呆了,看着这可怕的火场只知道喃喃自语。云梵只觉得有一种彻头彻尾的无比的冷静,在烘烤着的热浪之中,更凸显的神智的冰凉。
杀戮的一方并非是全身的黑衣,而是裹着如火如血一般艳红的红巾。
红巾盗。
元末明初,也正是不久以前,云梵记得,曾有一只有名的农民起义队伍,是叫做红巾军的。
而这个世界里,云梵更知晓的是,黑榜十大高手,赤尊信的尊信门。
——这样的认知,让云梵有种,正戏到来的感觉。
杀戮渐渐进入尾声。
云梵却吃惊得差点从墙头一头栽下来。
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的话,这这这……未免也太有孽缘了啊啊啊啊!
——走进来的人,分明是被自己点了穴,现在应该还在客栈里的女色狼!
还没等云梵无比纠结的打算好到底是冲上去找她把玉佩要回来,还是马上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底下的人已经帮她做好了决定。
迎接她的,是墙头瓦片轰然碎裂,然后,一双铁拳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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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
云梵无比郁闷的避开攻势,带着一个小拖累从墙头跃下。红巾盗极有纪律的一围而上,然而女色狼一见到她就双眼放光,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包围圈子。
云梵一接触到袁指柔的眼神就心里恨得痒痒的,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好转移注意力,观察起一双拳头将她逼下墙头来的、长得精悍健硕的男人。
她心里已有猜测,恐怕他们都是赤尊信麾下的战将。只是赤尊信有关的东西在覆雨翻云里提起的实在太少,云梵想破脑袋还是记不起,在原著里是否有着这么一些号人。
连赤尊信本身,在读者眼里就是一超级大龙套……更何况他麾下的甲乙丙丁……
回过神来,见一干人都怀疑的看着她,恐怕他们的耐心都不会怎么好,云梵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说出了她今天一直想说,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说的话:
“你们继续……我路过。”
可惜说实话总是没人相信的。一双铁拳再次击来,云梵边抱着小拖累边向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避不开!
是硬接,还是逃?
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就这么弃一个小孩子于不顾,云梵无比郁闷的无奈选择了她最不喜的一条,那就是硬抗!
停步。
拳风刮的脸颊生疼。
云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猛烈的完全大力的攻击。慈航静斋和她过招的师姐师伯们全部都是技巧流,云梵自己相信的也是,“御剑之道,在于御力”的。
然而力和巧之间,常常不是一定能够分个高下的。
拳劲澎湃,如狂涛怒狼涌至。
云梵只觉得自己被这么庞大的劲力吹得像暴风雨海上的小船一样翻滚漂流,然而在庞大劲力的风口浪尖上,她直觉有一种奇特的,操控了力量的平衡。
侧身。
借这一转身之势,云梵拔剑,剑尖挑了流利的弧线,攻敌所必救的刺向对方双目!
果然拳劲顿收,云梵甚至都来不及看自己这一剑的成效,借着这个空当跃上墙头。
气血翻滚,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挤成一块,有种强烈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要把自己撕裂的痛楚席卷了她整个神经。
这个就是内伤吧……
痛的甚至神智都模模糊糊,云梵恍惚的这么想。但是她不敢停下脚步,对方的强大她亦有所感觉,或者自己可以对付其中一人,但是现在自己手中还抱着这个孩子,如果对方二人联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还不够。
如果,可以拥有更多力量的话……
云梵朝城外飞奔。
天将破晓,黎明的光幕下,她看到城门的方向有许多等待开门的过往商旅。
……马!
没有多过于思索自己这种行为其实正是拦道抢劫,说了一声抱歉,云梵抱着小孩子,动作流利的翻身跃上马背,一提缰绳的回头瞬间,发觉身后的追兵已近。
“驾!”
在慈航静斋的时候,云梵曾经学过如何骑马。虽然她的马术并不高明,但是在现在的关头,她也只能这么赌一赌。
烟尘四起。
马匹撒开蹄子飞奔出城。
身后有追兵紧追不舍,身受内伤的疼痛,但是云梵的心里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兴奋。
仿佛是痛着的时候,才感到生命如此鲜活的快乐。
江湖。
生死之间,游走刀锋,扬鞭策马——少年意气,求一个轰轰烈烈;抛却所有顾忌,这样子盛开绽放的生命,充满了让人暗暗沸腾的激情。
如此的危险,却又如此的兴奋。
江湖。
这真是所谓理智的毒药。
清醒的思索着,却冲动的行动着。
在马背上颠簸得几乎都呼吸不畅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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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清晨,尚有一种稍微阴寒的湿意。冷风扑面,云梵的眼神沉静而锐利,神智亦是仿佛坚冰一般冷静明晰,她清楚的计算着和身后追兵的距离……
五百米,三百米……
射程之内!
弓弦拉开的声音和羽箭破空的声音连成一片。云梵不需要回头去看,只是光听就能知道,这个羽箭的数量绝对是可以轻易将她射成筛子。
俯下身去,躲过从头顶射来的羽箭。出剑亦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果决迅疾,她冷静的计算着每一箭的速度、方向、力道,然后争取在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果决出手,将它们一一挑落。
“叮叮叮叮……”一连串交击的声音响起,第一轮箭雨被云梵悉数打下。还来不及感慨一下自己的超常发挥,“吱呀”一声,弓弦拉满的声音再度传来!
只有一支箭!
但是这只箭灌注了内力,而且非常的快!
云梵还没想好如何抵挡,只是堪堪移动了一下,肩部就传来一阵利器透骨的剧痛。
神智甚至都忽然模糊了一下,冷吸了一口气,云梵此刻头脑有一瞬间的彻底罢工。
……我的上帝……
那那那,那支箭的箭头穿过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