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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地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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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强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暗不见天日的牢房,伤口泡在冰冷又肮脏的水里,泛白,开始溃烂,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着驱赶游到附近噬咬伤口腐肉的虫子。
早点死去会不会好一点?
但是,槐,我还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我怎么能瞑目?
鞭子抽过,皮肤裂开,鲜血先是溢满伤口,然后急速流下,流到齐腰高的水里,泡开一片腥味。对于这种味道,我先是恶心干呕然后逐渐习惯,到现在已经完全闻不到了。
每当熬不过去的时候,就会想起槐的脸,仿佛只要想起他就为自己增加了千万份的勇气,就能让自己慢慢熬过去。
槐,你是我的末日光。
“屈原,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招出谋杀枫儿的同党,我可能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
狱卒把我拉起来,拉到楚王面前。我抬起头看着楚王,他身着紫色王服,表情冷漠。我费力的对他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王上,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啪——
又是一个耳光。
“屈原,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一天不招我就一天不会杀你,只要你能拖到槐儿救你的那天你就赢了?”
“王上,槐殿下八成已经被您囚禁在哪儿了吧?不然我早就出去了。不过槐殿下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么?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如果您杀了我,他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罢休的,所以,您还是小心一点吧。”
“你是在威胁我么?”楚王忽然笑了,“屈原,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觉得你是个什么会让槐儿会跟我父子反目?你觉得你是个什么会让槐儿铭记终生?他现在年纪太小不明是非,如果他长大了娶妻了,你以为你除了曾经的娈童这个身份,他还会把你当作什么?”
我看着他的笑容有点走神,然后也笑了:“是啊,就是这样,您说的没错,但是就是我暗害的枫殿下,没有别人,你就赶紧杀了我吧。”
是的,对于槐来说,我本来就应该什么都不是。
我低下头,对,楚王说的没错,如果我一直坚持赖在他身边,也许有一天,槐长大了,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没有什么爱恨,只是一场错误的留恋,他要怎样面对他以后的人生?他要怎样面对他的国家,他的王后和他的王子?
我抬起头:“王上,真的没有同谋,只是我雇凶下毒,凶手已经潜逃了,我也没有办法找到凶手的踪迹,所以,请您立即杀了我给大殿下报仇吧!”
“……到底是谁杀的枫儿……不是你……是谁?!让你如此包庇……”楚王的脸色惊讶,仿佛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王上,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你说谎!那你说,你的动机是什么!”楚王有些急躁,怒目圆睁音调也高了起来,“你分明就是在包庇着谁!”
牢房里面很安静,只剩楚王的声音在空空的牢房里回荡。我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一心地想着怎么样才能让王上杀死我,耳里只剩水滴的声音格外清晰地回荡着。
“你还是不说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王似乎有点狂乱,他气急败坏地扇我的耳光,英气的脸因为愤恨而变得有点扭曲。
“王上,大事不好了!”
一个人匆匆的跑进来,附在楚王耳边耳语了几句,楚王先是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瞥了我一眼,就对那个人说:“昭碧海,这个人先交给你了,先拷打他,如果他今天之内不招出同党是谁的话,就杀了他,东西不要留在宫里,运出去丢进长江。”
那个人答应下来,楚王对我冷哼了一声,就大步走出了地牢。
那个人走到我的面前,对狱卒抬了抬下巴,狱卒立刻就意会了,手脚麻利的把我绑到刑架上,他拎着鞭子站在我面前,缓缓开口:“小子,你叫什么?”
我还是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他有点气结,狠狠挥过来一鞭子,我闷哼一声,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走过来,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抬起来,逼我和他对视。
我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看见我的脸,先是有点惊讶,然后有点慌乱地问:“快点说,你到底叫什么?你是三闾的哪一家的?”
我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轻轻地说一句:“我是哪一家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反正生命也不过今日了。”
他皱了皱眉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狱卒厉声说道:“你们下去吧,这里留我单独审问就好了。”
“是,大人。”狱卒们赶紧离开了地牢。
他看狱卒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立刻放开手弯下腰与我平视,有点慌乱地说:“你是屈家的小少爷屈原吗?”
我点点头:“正是在下。”
他眼睛忽然撑大了,然后惊讶地说:“屈少爷,是你谋杀的大殿下?”
“是。”
他不说话了,缓缓地站起来,沉吟了良久,然后开口了:“屈少爷,我是昭家长孙昭碧海,和你订了婚的昭碧霞是我的妹妹。”
我吃了一惊,缓缓抬头看着他,他接着说:“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我默默地低下头:“昭大人,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王上一定会要我死的。”
他也不说话了。
我忽然回想起屈地的一点一滴,祖父、袖儿和小霞,是的,我的世界还曾经有很多人。
“屈少爷,我等会儿回来。”说着,他就快步走出了地牢。
地牢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血还是在慢慢地流失,身体越来越冷,头开始发晕,意识越来越不清醒。
恍惚间,我像是回到家乡了,在昏暗的暖色光线中,我看见了对我温暖的微笑着的祖父,我看见了拉着我的衣角跟我撒娇的袖儿,我看见了带着温柔的笑的小霞,我还看到了高大的橘树,还有芬芳的芷。
有一个人穿着暗红色的长袍,站在长满芷的小洲上,他的微笑一瞬间点亮我的前路,眼前的景物完全不见,剩下的只是溢满我的整个世界的白色光芒,然后光芒中的他逐渐淡化,逐渐消失。
我着急着想把他留下,但是我喊不出声,只能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顺着他消失的方向追赶过去,但是我的脚步越来越慢,他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他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苍白的世界里徘徊怅惘。
这时候我忽然可以发出声音了,我焦急又绝望地朝着空茫的空间大喊——
槐,不要走好不好?
槐,我爱你。
我在梦魇中猛然睁开眼,发现我躺在我一张装饰简单但是很有格调的床上,环顾四周的装饰,发现这里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在郢都的小屋。我身上的脏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纯白亵衣,身上的伤口也全部包好了。
我抚了抚有点疼痛的额角,准备下床,但是发现脚有点软,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这时有个身材修长的人推门进来,逆光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得出来了。
“平哥哥,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我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