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之九零年代》他山之石芋

19、往事无须回首

　　“大师傅，我这里都收拾好了。”涂优眼睛笑成了月牙，跟黄师傅说着话，一边利索的把拖把倒立着，两个麻花辫跟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倒立着让拖把沥干净，扫把也全部理好了放在角落。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白皙的皮肤上沁出几粒汗珠来。
　　“弄好了你就下班吧。”黄师傅笑眯眯的说，红润饱满的脸上笑起来只有眼尾的痕迹暴露出一点年龄感。
　　“诶，那我下班了，黄师傅辛苦了。”涂优笑笑地说着，拿起自己的原本是灰色已经洗的泛白的布袋子走出食堂。
　　高中的班主任说的原来都是真的，走出乡村，考上大学后，原来真的是美好到让人想象不到的生活。而她坐在这窗明几亮的教室中，听着老师的传道受业解惑，每天能够吃三餐饭，能够在自己的床铺上睡着，在鸟语花香的校园中醒来，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每天午餐和晚餐后的打扫几小时整个3号食堂区域而已。
　　努力原来真的会有回报。
　　涂优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心泾摇曳，原来读大学这么幸福。
　　看了下手表，已经7点多了，今天有几个学生打闹的时候不小心的把菜和汤洒在地上了，墙角落里地上不知道哪里有个黑白色的疙瘩，粘粘的，还拉丝，涂优收拾起那些饭菜肉汁和油污和黑疙瘩，比平时多用了一会儿。饭菜洒地上的时候，涂优看着好一阵心疼，那可是两菜一汤啊，平时她做勤工俭学的餐都是一菜一饭管饱，一般是到吃饭时间最后她看到哪个菜不大好卖，她就会去打哪个菜，学校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能够减免学费和住宿费，她也要有一个感恩的心，积极为学校做一些能做的事情。
　　得走快一点，要不然赶不及下一趟的公交车，那就没办法按时去小优家里了，马上要毕业了，以后也许得自己租房子，还是得多存点钱。
　　涂优走的急匆匆的。

　　“看，这个要加一条辅助线，这样子就很简单了。”涂优指着作业本上的几何题目，讲解给小优听，每天本来约定的是两个小时，但涂优每次讲完课程后，都会多辅导半个多小时的作业，每次小优妈妈送她出去的时候，都笑的合不拢嘴的。
　　涂优觉得，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做的，也都尽量多做一点，小优的成绩能从中下游提高到班级前三，她也高兴。
　　已经十点多了，现在出去赶得上最后几趟末班车，涂优急匆匆的走着。
　　好不容易赶上公交车的时候，涂优松了口气，要不然她们学校离这市中心可有段距离呢。
　　涂优坐着坐着，车猛地一个晃悠，涂优低着的头猛地一甩，还在打着的瞌睡，马上醒了。
　　看了看窗外的建筑，差不多也该到了。
　　涂优想着起身下车，却发现脚边放着个篮子，她左右看了看，也没有旁人坐着或者盯着这里。许是有粗心大意的人，下车时，把东西落在这里了。
　　“师傅师傅，有人落了个篮子，诶，师傅师傅。”涂优喊着前边的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靠站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哟，还真是。那你拿过来放我这里吧，我到站后交班到站里。”
　　涂优凑上去，想提前来，凑近了一看，竟是个小婴儿。
　　“啊，”涂优忍不住惊叫出声，又猛地收住了声音，小孩闭着眼睛，许是睡得香甜，还砸吧了下嘴，涂优怕她叫的太大声，吵醒了孩子。
　　“怎么啦？”司机大叔看她惊叫出声，又坐在那里迟迟不拿上前去，原本马上就要发动车子的司机大叔拉下手刹，走了过来。
　　“怎么是个孩子，不知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家长，下车忘了带孩子。”涂优看着孩子盖着小棉被，睡得香甜的样子，忍不住念叨着那粗心的家长。
　　司机大叔也有些无措，“这怎么办，先交到站里吧，到时候让家长过来领。你跟我一起去站里一趟吧。”
　　“行。”涂优点点头。

　　“唉，这不负责任的家长。”司机大叔不住地叹气摇头。“现在有些家长也太不负责了，生而不养，怎么能行呢？”
　　“这孩子···之后会怎么处理？”涂优有些呆呆愣愣的，有些接受不了刚刚从襁褓中拿出字条的冲击。
　　“所里会送到福利院。”司机大叔黑黝黝的脸上也浮现几丝不忍，“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福利院。”涂优有些喃喃的低语。
　　福利院是不是跟她小时候在婶子家那样，每天上山砍柴，背草垛，砍猪草，喂猪喂牛喂鸡，做饭带孩子，里里外外家务都做好，每次吃饭还只能吃半碗，大人一不顺心就会拿竹竿子抽，骂不打不长记性，做事情要快准好，躲懒是不孝顺不念养育恩情。
　　其实她没有躲懒，她只是看小弟弟哭了，去帮小弟弟擦了下眼泪，晚了一两分钟回来，没有故意不做活···
　　“姑娘，你可别想岔了，你可是这华城大学的大学生，天之骄子，别把你一辈子毁了。”司机大叔刚刚看到涂优写情况说明的时候，也惊讶了，没想到这个经常坐他的晚班车的穿着灰灰扑扑，天天扎着两个麻花辫的瘦瘦小小的女生竟然是华城大学的学生，那可是全国学子都梦寐以求的最顶尖大学啊，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此刻看到这个女生露出心软哀戚的神情的时候，司机大叔忍不住劝解起来，这孩子怕不是要想岔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心眼子的，写明让这邻座的人可怜可怜这孩子，收养了这孩子。也怪他刚刚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哪个乘客把这篮子落在这姑娘身边，也赶巧每次到这末班车最后几站的时候，跟他车的售票员小丽都提前下车结班了，也没有顾得上把这孩子扔在车上的到底是哪个。这姑娘带着个孩子，以后···，可哪有以后了啊。
　　涂优咬着下唇，有些不忍，也有犹豫不决。她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她大学四年勤工俭学外加一有时间就做家教做兼职厨房里刷盘子刷碗，大学四年没有出去玩过一次，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头绳坏了，她也是自己系了几次疙瘩，到现在也没有买个新的，每天看着别人穿着新皮鞋白袜子，她瞅了瞅自己的脚，是快要磨破布料的一双千层底鞋，还是她考上大学时，没有鞋穿，暑假去捡垃圾卖废品后，买的一点碎布头，自己浆了米浆子，一针一针的纳出来的几双鞋。
　　班里也有城里来的女学生，穿着锃亮的大头皮鞋，中间还搭拉着金属的小扣子，好看极了，她是看了羡慕，但她也没有去想这么多，她这几年到现在也就堪堪存到以后可能可以租一段房子得钱，马上下个月要毕业了，她也要去单位上班了，她就想有个自己能够住进去的单位宿舍，不再睡随时会被赶出去的柴房，有一份稳定的工资，能存下来，想买就能买个新头绳，免得干着活得这用久了的一分钱一尺长的红白橡皮筋就断了，她养不起这个孩子，这份稳定的工作，是她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停着电，也要点着蜡烛看书背书，蚊子咬，饭吃不饱，头发一茬一茬的白，一缕一缕的掉的头皮斑秃的时候，还是班主任给她每天带了几个鸡蛋补身子，让她有精力读书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听说隔壁学校也有跟她一样每天只吃一个馒头努力上学早晚自习的女生，营养不够，读书读疯了的，她能到这一步，是努力也是幸运，她是太多人的期待供养起来的孩子，她需要要回报，她没办法，也没有精力时间金钱来做这件事。
　　她狠狠心。
　　“谢谢大叔，我···我不会想岔的，我先回学校了。”

　　“对不起，老师，辜负了您对我的培养和期待。”涂优低着头，泛红的眼圈，咬紧的下唇已经泛白。
　　“你啊你，平时看着冰雪聪明，怎么能这个时候犯傻呢？这是你关键的一步，从这里过去，”王珍老师拿了个钢笔从墨水瓶上扬过去，“你就是农门里的青鱼越过了龙门，再不是吃那一碗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饭了，你端上的可是单位的铁饭碗，铁饭碗啊你懂不懂？”王珍老师蹙着眉，语重心长。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悟性绝佳，冰雪聪明，你从这么艰难的境地考上这座大学，我相信你付出的比这学校的大部分人要多得多，甚至你的悟性也比这学校的大部分人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王珍老师痛心疾首。她推荐她的得意门生，去了华城的单位上班，铁饭碗，进去了至少这辈子吃喝不愁，是这个农家孩子顶好的出路了，每年能够留在华城本市的名额也不多，整个系里就几个，她也是心疼这孩子，一方面也是惜才。
　　华城图书馆的图书员，清贵体面，多少家长找路子找到她们学校，她硬是顶着压力留了个位子给这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